人如果陷入在巨大的恐惧当中,无法面对,也不能逃避的时候,会怎么样?
梁长乐不知道,但她应该很快就知道了。
韩恩三很有些本事,他在梁国人住的驿馆中布下了阵法。
阵法是根据叶从容的生辰八字而布的。
所以,即便其他人也和他一起住在这阵法当中,其他人则全然不受影响。
阵眼底下压着的,就是叶从容的贴身之物——那个香囊烧成的灰。
为什么把香囊烧成灰?
这是慕容廷的主意,他看见香囊上绣了“长乐”两个字,就烦躁的不行。
他不想等什么阵法了,他想提刀直接去杀了叶从容。
他师父的道法很厉害,他当初道法没有深入学习,只懂皮毛。
当梁长乐自己忍着恶心,劝他冷静之后……他就想到了“化灰”之法。
就是把这东西,用耐高温的金属包裹了,扔进窑里烧,把里头的东西烧成灰,再拿出来用。
长乐两字烧没了。
“是他不配带我的名字,化成灰的,他拿来恶心我的东西,与我,并没有任何相干。”梁长乐丝毫不介意。
韩恩三便没有多说,把那灰牢牢的压在阵眼之下。
梁长乐是鸿胪寺卿,驿馆归鸿胪寺管,她次日便听说了驿馆的热闹。
“半夜三更的时候,梁国人住的那院子里忽然喧嚷起来。说有鬼有鬼,把杂役们吓了一跳,主要是怕照顾不好来使,被他们说道。于是都爬起来,拿着灯笼去看。”
“您猜怎么着?竟是他们的叶相梦游!大夫扎针,把他们的叶相叫醒之后,他竟什么都不记得,也不承认是自己吓得从屋里跑出来,大喊有鬼。”
驿馆的主簿来到鸿胪寺,在梁长乐的办公之处,与她说话。
周围有齐王派来的暗卫,不怕有人偷听。
梁长乐听着这八卦,眯了眯眼睛。
“那当时在场的人,怎么看?他是真的不记得自己做的梦了吗?”
主簿嘶了一声,摇了摇头,“依下官之见,他未必不记得。他的脸色苍白,眼底还藏着惊恐。但他却拒绝大夫医治,要说他信不过咱们的大夫吧?他们自己也带来的有大夫,他却也不让看。”
梁长乐又问了主簿几个问题。
但主簿其他的就不知道了,叶从容的院子防守很严,他们能探听到的消息有限。
梁长乐从鸿胪寺离开,回到齐王府的时候,才从慕容廷的眼线那儿听到新的消息。
“叶从容也找了道士术士。”慕容廷笑说。
梁长乐挑了挑眉,“那他们可曾发现韩恩三所布之阵?”
慕容廷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韩先生的道法在他们之上,他们未曾发现。他们倒是被叶从容强逼着,在院子里舞了一夜的桃木剑,个个累得头晕眼花,嘴上不说,心里恐怕也有不满了。”
梁长乐弯了弯嘴角,“叶从容此次出行,先是和叶泉、侯思晴离心,后来又损兵折将死了不少人。如今再大失人心,他大势已去了。”
慕容廷伸手,轻轻拥她在怀,“别担心,大仇将报了。他的痛苦惊恐,才刚刚开始呢。”
梁长乐默不作声,只有酸涩在嗓子眼儿里蔓延。
“父皇,您在天之灵可有得着安慰?”她心里默默问道。
慕容廷这话说的不错,叶从容的情况一天比一天严重。
他有时候白日在屋里坐着,看信或是回复梁国的密信时,就会忽然大叫起来。
“妖孽——”
他以前自诩功夫过人,从来不带兵器在身上,如今却宝剑不离身。
一日他近身伺候的小厮上前给他换冷掉的茶。
“梁帝你休要杀我!”他大喊一声,拔剑把那小厮砍成了两半。
小厮的血流的桌边全是,屋里的血腥味儿久久不散。
叶从容当时却没叫人进来清扫,他就站在血泊当中,继续写回信。
直到张威觉得不对劲,进来查看时,才发现那已经变作暗红色的血,和那被拦腰斩断的小厮。
纵然张威极力隐瞒。
但叶从容疯癫、嗜杀的名声,还是在梁国来使中传遍了。
以至于他本国的使臣,要见叶从容的时候,都战战兢兢,若不结伴同来,便没有人敢来。
即便叶从容,只找了他们其中一个过来说话。
其他人也会有默契的随同一起来,而后等在屋外……因为他们约好了,若是我来你不陪着来,那么下次你来的时候,我也不跟着来……
在叶从容巨大的阴影之下,底下的人先抱团儿了。
叶从容自己并不好过。
“张威,你想办法,再把顾长卿请来一趟。”叶从容皱眉说。
他眼下一片灰青,好似一年都没睡过觉似得。
他一闭上眼,就看见梁帝在冲他笑,是那种阴森森的笑。
叶从容觉得奇怪,他从来不害怕梁帝,梁帝淳厚善良,在他看来就有点傻。
梁帝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竟把他的掌上明珠长乐公主许配给他。
他晓得长乐公主看不上他,所以他要折辱长乐公主。
看不起他的人,他都要叫他们付出代价!
“可现在梁帝竟然阴恻恻的对我笑?看我的眼神,亦如我当年看他?他那里来的这样的本事?”
“当年他死,也是扑倒在匕首之上,自杀……一个只会自杀的蠢货,我会怕他?”
叶从容百思不得其解,为何梁帝一再入他梦境,而且是那副阴森可怕的模样?
倘若单是梁帝,他觉得,他也不至于无法安睡。
偏偏那个已经化作猪头猪身的长乐公主,也来搅扰他。
她一会儿从猪身变作一身戎装的梁长乐,一会儿又从猪身变成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这背影很美,叶从容却想不起是谁。
他走近了去看时……那背影忽然回过头来……血淋淋的,没有脸!
“叶从容,我一家人的仇,该报了……”血淋淋的“脸”上,张开一个洞,从那洞里发出声音。
“你是什么鬼?”叶从容伸手抓她。
她摇身一变,竟成了他朝思暮想的顾子念。
“疼……”顾子念柔声哼道。
叶从容的心都酥了,只当是自己眼花,这样漂亮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是女鬼呢?
他只觉得眼前这女孩子太可口,太诱人了……
她冲他柔柔一笑,白皙的手臂,搭在他肩头上,主动的样子可真是撩人的紧。
叶从容把持不住,立时抱她上榻……一番云雨。
他正兴奋之际,身下的女子脸上开始冒血,汩汩的往外涌,像是那日被他腰斩的小厮一样。
眨眼之间,她的脸就看不见了,只剩血肉模糊底下隐约透出森森白骨……
“呕……”叶从容一边忍住干呕,一边拔出剑来往床上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