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从容没想到贤乐会先开口,说起张威的事情,他觉得自己似乎落了被动。
贤妃笑了笑,“我也听说了此事,并且是皇上亲自说给我听的。皇上说,张大人乃是在齐王府被抓的,被抓到殿上之后,尚未受刑,就已经全然交代了,是叶相您派他去,叫他掳走齐王妃。”
贤妃的表情为难起来,欲言又止的。
叶从容的心一点点往下沉,“娘娘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贤妃点了点头,“叶相经历过大风大浪,想必也见多了嘴巴不严谨的人,背叛之事,相信您也都有耳闻……”
叶从容有点儿烦躁她的兜圈子。
贤妃看出他的不耐烦来,却没有被他牵着鼻子走,她仍旧慢慢悠悠,“所以,那位张大人说了什么对不住您的话,您可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呀,千万不要被这等人气着了。”
叶从容哼了一声。八壹中文網
贤妃以前很怕他,但今日她脸上一点儿畏惧之意都没有了。
她还轻叹着笑了笑,“张大人竟然在殿上说,您要掳走齐王妃,让她用唐老和冯老的琴曲,合二琴曲之力,统一天龙大陆呢!”
叶从容猛然抬头,沉郁的双眼里,一时间没有焦距。
贤妃轻笑,“这话皇上当然不信,不然也就不会驿馆没有动静了。只是张威这么陷害叶相,到底是对您不利。而且这话若是传扬出去,对您的名声也是大大的不好。您是最爱惜名声的人。”
贤妃这话就有点儿讽刺和扎心了。
他最爱惜名声,为了博得一个“专情”的名声,他可以在害死了长乐公主以后,四年不再娶。
但如今,他残忍杀害长乐公主,陷害他的救命恩人梁帝,并纵火烧死梁帝的事儿,已经在民间越传越广。世族当中更是以民间几倍的速度传扬开来。
殿中已经安静了好一阵子,叶从容似乎还没从震怒中回过神来。
贤妃却说,“您瞧我,只顾跟您说这些,还没有问叶相,今日进宫除了辞行,还有什么事儿要说?”
叶从容深深看她一眼,他要说的当然是张威的事情。
他想请贤妃帮忙,把张威从牢里捞出来。
可现在,贤妃先开口了,把话已经说到如此程度。
他再开口叫她捞人……非但不明智,而且是要把她也陷在一个微妙又危险的处境里。
“哦,也没什么事,就是我们要走了,贤妃娘娘日后就是远离故土,生活在这深宫当中了,您千万要保全自己。”叶从容缓缓说道,“等两国的邦交越来越深入,您的日子想必也会更轻松,更好。”
这是提醒她,为梁国谋利,就是为她自己谋福。
贤妃笑了笑,“叶相提醒,莫不敢忘。”
关于给张威求情的话,叶从容一句也没说,就被堵了回来。
他离开贤妃宫中的时候,整个人都比之前更加沉郁了。
贤妃也肃容坐着,良久未动,就连她手边的茶水已经凉了,她也不曾察觉,端起来抿了一口。
“娘娘,可要到御花园里走走?”她身边的大宫女小声询问。
贤妃眯了眯眼睛,“今日看叶相的状态……才知传言不虚,他恐怕是不行了。当年的事情,一件件的败露,他身边得力的人,却一个个不是跟他离了心,就是被铲除,他马上就要孤立无援了。”
大宫女也是梁国人,与她生死是绑在一起的。
大宫女闻言吸了口凉气,“那……那我们怎么办?皇上本来就……”
她话没说完,赶紧收声。
贤妃还是凉凉的看了她一眼。
“皇上本来就不喜欢我,不过是碍于梁国的利益。他对我没有情分,倘若梁国的利益也不能支撑的时候,我这贤妃的位置,还能保得住吗?”贤妃冷笑一声,“你是想说这个吗?”
宫女噗通跪下,膝盖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她邦邦磕头,“婢子不敢,婢子不敢!娘娘是婢子的靠山,是婢子的一切,是婢子的天啊!”
贤妃轻笑,拉住她,“瞧你吓得,我又没说你说错了?”
宫女被拉起来,惊疑不定的看着贤妃。
“话虽难听,却是实情,我得找个依靠,叫我不被这深宫吞没了。”贤妃眯眼盘算着。
宫女也在一旁战战兢兢的琢磨。
“你去买通小黄门,向他们打听齐王出入宫中的习惯、时间、路线。”贤妃小声说。
宫女眼底一亮,她有些紧张,也有些兴奋。
齐王死而又生,在夜国的地位愈发稳固。
听闻说当今皇帝,连他老子太上皇都不怎么崇敬,却对齐王敬爱有加,胜过亲父子、亲兄弟。
若是能巴结上齐王这条线,娘娘就是在深宫里,也断然不会被欺负了去。
“婢子晓得了。”
“办得隐秘些,别叫人知道。”贤妃叮嘱。
慕容廷如今并不经常进宫,他甚至把自己手里的兵符大权都上缴了。
但如今军中多是他的部下,以及随他一起打过仗的老将。
即便他没有兵符,他们也认他这个人。
皇帝更觉得,自己能快速、稳妥,没有经历和兄弟们夺嫡,就顺利坐上皇位,得益于齐皇叔。
皇叔的死,与皇叔的生,似乎和他的皇位一荣俱荣。
所以皇帝对他,并不像先皇那么忌惮。
即便慕容廷对他的态度,远不像对他父皇那么恭敬,他也不觉得被触怒。
这日,是叶从容辞行的日子。
皇帝觉得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得与皇叔和齐王妃商量了才好。
他诏两人入宫觐见。
梁长乐得到诏令的时候,她正在鸿胪寺,鸿胪寺毗邻皇宫,她来的很快。
慕容廷则在齐王府,齐王府离皇宫也不远,但他要进宫,就要更衣准备,来的慢了些。
“今日风和日丽,朕同皇叔和顾长卿要说的也并非什么政务,望月楼的景致不错,能俯瞰小半个皇宫,不如到那儿,边饮茶边说。”皇帝对梁长乐道。
梁长乐并无异议,她来皇宫多次,还没去过那望月楼,自然有点儿期待。
等她登上这高高的建筑望月楼时,忽然想到了一句诗“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望月楼果然是高,真的能瞧见大半个皇宫呢。”梁长乐感慨,“难怪这里不过是个观景楼,下头的守卫却如此的森严。”
站在这里,一片宫殿,朱红的墙壁,金黄的瓦片,自成精致,震撼着人的眼睛和心底。
沐浴着清风,更生出俯瞰苍生的豪情。
梁长乐正在豪情之中极目远眺,却忽然瞧见两个熟悉的身影。
一片桃林之下,那不是贤乐公主和慕容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