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廷唰的睁开眼睛。
他先往软榻上看去,梁长乐正像猫一样,窝在软榻上,睡着的她,安静极了。
她收起了满身的刺,以及锋芒。
慕容廷有些恍惚,是他听错了?
他明明听到有人梦呓来着。
“阿娘……”又是轻轻的一声,像是他的幻觉。
慕容廷却目光如炬的往床榻上看去。
昏黄的光线让他看不清楚床榻上的人,只晓得梁少博还平躺在那里。
艾丽坐在离床边很近的圈椅上,歪着脑袋,睡得熟不说,还打着轻微的小呼噜。
慕容廷只觉得,那一声轻喃,叫他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不是恐惧,而是兴奋,莫大的兴奋。
他起身,轻手轻脚走到床边。
那一声轻喃,就像是床上的人发出的。
他走近了细看,梁少博仍旧是白天,刚被喂了药,未曾醒来的样子。
他呼吸均匀平缓,脸色如常,并没有做梦的不安,他睡得很沉。
慕容廷皱了皱眉,是他听错了?
连续两次听错?
还是说,那声音不是梁少博发出的,而是念念?
他又回身看着念念,但偏偏屋子里再次寂静下来,除了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再没有别的声音了。
刚刚那两声细微的“阿娘……”像是戏弄他一般。
慕容廷站了足足有两刻,他一动不动,生怕错过了什么,脚脖都麻了,这才又回到梁长乐身边。
他往下一坐,梁长乐也醒了。
“我梦到阿娘了。”梁长乐睡眼惺忪。
慕容廷微微一怔,真是他听错了?
“阿娘还是那么年轻,那么美,就像我们小时候一样。”梁长乐低声说。
慕容廷点点头,“叶从容已经去了赢国,或许很快就有新的消息送来了。他究竟是诳你,还是确有蹊跷,很快就知道了。”
梁长乐点点头,看着梁少博的方向,“弟弟也很想念阿娘,只是他不说。”
慕容廷嗯了一声,轻抚着她的发。
“艾丽怎么也没走?”梁长乐低声问。
那女孩子在圈椅上睡着的样子,看起来难受极了,还不如她的软榻躺着舒服。
慕容廷瞟了一眼,“她不愿走,不用管她。”
顿了顿,他又说:“或者把她请出去,临近也有客房,叫她住在别处?”
梁长乐摇了摇头,“算了,我感念她的情谊。”
她不喜欢旁人调侃梁少博,所以,她不喜欢艾丽那样轻抚的言语。
但她也能感受到艾丽的好意,艾丽是真的想救治少博,都不惜给郁老打下手了。
梁长乐醒了就睡不着,软榻躺久了腰疼。
她索性起来,窗外刚有一缕熹微的晨光洒落进来。
就像一点点渺茫的希望,照在她心田一样,她立刻抓住这一点点细微的光,坐在琴架后头,开始弹琴。
叮叮咚咚的琴音,一开始非常的轻,就像潺潺的溪流,还未汇聚成河。
温柔的水缓缓徜徉,洗刷着河底漂亮光洁的石头,发出悦耳的声响。
叮叮咚咚,舒缓绵长。
梁长乐正沉浸其中,身心放松之时,忽听“啾”得一声鸟鸣,破空而来。
梁长乐怔了怔,“啾——啾——”这不是一般的鸟鸣。
她停下琴音,抬眸看去。
只见慕容廷已经站在窗边。
但那只大鸟,却在窗外盘旋,它似乎对慕容廷有所顾忌,不肯落下。
梁长乐快步来到窗边,“昨日我看到你的元神金龙了。”
慕容廷微微一愣,“什么时候?”
梁长乐道:“我弹琴的时候,动物一向比人类对自然,对生灵敏感,所以它可能是怕你,你还是站远点吧。”
慕容廷这才反应过来,他的念念也会顾忌他的感受,说话委婉了。
他被嫌弃,哭笑不得的让开了窗边的位置。
果不其然,他让开不久,大鸟就落下来。
是一只鹰,梁长乐在秦逸那里见过这种信鹰。
不是夜国常见的品种,所以她印象深刻。
秦逸给她写信了吗?
“这是谁的信?”慕容廷显然也看出什么来了,他脸色有点儿臭。
梁长乐敏捷的取下鸟腿上的竹管。
抠开蜡封,倒出信来。
慕容廷提步凑过来。
那鹰反应也快,立时箭一样蹿出屋子,穿过廊下,直冲高空。
梁长乐道:“瞧你浑身煞气,把鹰吓得?”
慕容廷轻哼一声,“算它有眼色,比它的主任强太多了。”
梁长乐哭笑不得,醋精男人,不跟他一般见识。
她缓缓打开纸条。
慕容廷探头往这边看,“写了什么?让我看看!”
他这会儿一点儿也不讲究君子之礼。
“非礼勿视啊,王爷,王妃的信,您看什么?”艾丽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她揉着脖子,歪着脑袋,捉狭的看着这边两人。
慕容廷看都没看她,“这是夫妻趣味,你一个大龄姑娘,不懂。”
梁长乐顿时觉得……他好扎心。
她同情的看了眼艾丽。
艾丽捂着胸口,她可能落枕了,脖子僵硬的扭到一边,“王妃,管管你家王爷,谁大龄姑娘了?这不是骂我呢?我年华正好,豆蔻一般……”
慕容廷嗤笑一声,眼睛仍盯在梁长乐手上,目不斜视道:“人家豆蔻年华是十六,你几个豆蔻了?豆荚吧?”
噗……
梁长乐绷不住笑了,她眼里却一时间水汽迷蒙,几乎要笑哭出来。
不是慕容廷太搞笑,而是她心情一时间,跌宕起伏。
这纸条上的字迹,她太熟悉,熟悉到一闭上眼,就能想象出那个女子临窗而立,提笔写字的情形。
她的背影,她的一颦一笑,仿佛刻在梁长乐的脑子里,她即便死过一次,她即便换了躯壳,仍旧历历在目。
“是什么,竟叫你……”慕容廷有点儿醋。
他脸色臭臭的,以为他看不出嘛?
那是赢国的信鹰,他见秦逸身边下人养了十几只。
夜国养这种鹰的是极少数,因为夜国有品质好的游隼和海东青,还有雕。
秦逸在信上写了什么?竟能让她两眼噙着泪花?
是不是因为梁少博重伤,昏迷不醒,甚至差点儿一命呜呼,所以,她特别容易感伤?
并非是秦逸的信有什么特别吧?
慕容廷这么安慰着自己,却见梁长乐几步来到床边,她盯着床上的梁少博。
“少博醒醒,阿娘、阿娘没死!阿娘来信了!她来信了!”
梁长乐声音都在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