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廷一言不发。
皇帝却愈发笃定,一切都尽在他掌握。
“倘若不是因为牵挂齐王妃,皇叔其实是愿意出战的吧?”皇帝说道,“夜国不败战神的理想,一定不是窝在京都,不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而是在广阔的天地,实现自己的抱负。”
皇帝觉得,他把慕容廷看的很透,因为慕容廷的头越来越低。
皇帝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这次挑衅夜国的,乃是赢国。赢国有钱,粮草不缺,他们购买的是最好的战马,兵强马壮。”
“朕不喜欢打仗,也不喜欢在这上头,耗费民脂民膏,叫百姓怨声载道。所以朕不想派别的大将去,朕要派一位去了就能安定军心,去了就能打赢的人,皇叔,还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吗?”
“京都既有赢国的商人,也有赢国的琴师。他们未必懂政治,他们留在夜国,对夜国也有好处。朕不会一杆子全打死,所以这里头难免混入几条漏网之鱼。”
“皇叔在京城的时候,齐王府是铁桶一个,但皇叔不在京城的时候呢?会不会有人起了歹心?要害齐王妃?以要挟齐王?”
慕容廷叹了口气,“这么说来,皇宫倒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皇帝笑容灿烂,“皇后与齐王妃感情深厚,想来齐王妃住在这里,也不会寂寞无聊,皇后可以时常陪她聊天。”
慕容廷怔怔出神,似是不舍。
皇帝缓声道:“皇叔如果已经决定,今日就可领兵符出发。”
慕容廷看着他道:“臣想带王妃一起去往南方郡。”
皇帝一愣,“王妃可是娇滴滴的女子啊?皇叔你……”
慕容廷摇了摇头,“她不娇气,不怕苦,她也不愿意和臣分开。而且她的本事,在战场上,或许可以派上用场。”
这回轮到皇帝不说话了,他沉默良久,面色略冷淡,“朕还是觉得不妥。”
慕容廷就不再说话了。
御书房里安静了一会儿。
皇帝道,“皇叔不是要见齐王妃吗?正好,朕也要看看皇后好些了没有。”
君臣一同去往椒兰宫。
两个女子正在椒兰宫的宫廊下并肩走着,低声说着话。
昨日还疼的脸色发白,虚脱的直冒冷汗的皇后,今日已经容光焕发,细腻的皮肤白里透红,看不出一丝病态了。
“王妃的琴艺真是神奇。”皇帝打量着皇后,不由说道。
齐王妃却根本没看他,行了礼之后,她的目光独落在慕容廷身上。
好似她眼里只容得下这么一个男子。
能被这样的奇女子,如此专注甚至略含崇拜的看着……滋味一定妙不可言。
皇帝心头唏嘘,不由深深看了眼皇后。
哪知皇后没看他,皇后眼里只有齐王妃。
皇帝略有些气郁。
“王爷是来接我回府的吗?”齐王妃问。
慕容廷踟蹰不语。
皇帝笑说,“难得你们姐们聚在一起,齐王妃不愿多陪皇后几日吗?”
齐王妃这才将目光转向他,眼里的灼热专注却已经不见,只有客气有礼,外加冷淡疏离。
“嫁出门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想念是想念,本分不能忘。”齐王妃语气和缓。
但在皇帝听来,怎么都是怼他的意味。
他这一对叔婶,还真是一家人。
“你暂时,还是要住在这里。”慕容廷说话了。
皇帝一阵惊喜,不由得一下攥住皇后的手。
皇后被他攥得有点儿疼,眉心蹙了蹙,不着痕迹的抽出自己的手来。
齐王妃挑了挑眉,“王爷这是何意呢?”
“皇叔慢慢说,”皇帝又拉过皇后的手,“皇后陪朕走走。”
皇后跟着皇帝,回到殿中。
外头宫廊,留给齐王与王妃说话。
皇后临进殿门,狐疑的回头看了眼,她眼底有几许疑虑,挥之不去。
皇帝看着她:“齐王妃的琴音当真能解疼?”
皇后眼神一闪,看向皇帝,“皇上不是都看见了吗?臣妾昨晚疼的死去活来,阿姐来了,我竟平静安稳的睡着了。”
皇帝狐疑的歪歪头,“可朕觉得,昨晚的琴音,与以往的有所不同……”
皇后轻笑一声,“阿姐说,不同的病症,就要用不同的琴声,也许是这个缘故?”
皇帝摇了摇头,“不是,是少了点儿什么。”
皇后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外头的齐王和王妃,也没有耽搁太久。
不多时,齐王妃红着眼睛进来了,她仍旧是那个光彩照人的齐王妃,只是眼底的红血丝表露了她是个女人,她有自己脆弱的一面。
皇帝安抚她两句,匆匆去见慕容廷。
皇帝同慕容廷再次回到御书房,商议出兵南方郡的事。
慕容廷没决定去的时候,看起来是一副样子。
一旦他决定出任大将,领兵出征,他浑身的气势就又变了。
好似多年前那个驰骋沙场,浑身肃杀的罗刹王又回来了。
椒兰宫里没有御书房那么紧张,好似山雨欲来。
但这里的气氛也不松快,似乎在平静之下,有暗流游动。
皇后娘娘亲手煮水烹茶,她和齐王妃面对面而坐。
宫人被她遣得远远的,前后门窗大开,树荫下的凉风徐徐吹进来,茶室里很敞亮。
倘若有人靠近,或是偷听,第一时间就会被茶室里的人发现。
“昨晚治好我的不是琴音,是你塞给我的药丸。”李小雨说。
齐王妃神色淡淡,丝毫不见紧张,“能治病就行,琴音不是万能的。”
李小雨道:“我是中毒了,毒在晚膳里。”
齐王妃眼皮都没抬,“宫里有试毒的太监,谁敢在皇帝皇后的饭菜中下毒?”
李小雨笑了笑,“别人当然不敢,但皇帝自己下毒,有什么难的?”
齐王妃这才抬起头来。
李小雨摇了摇头,“他当然不是要害死我,他想要的是传你进宫,把你留在宫里。当初我还不明白,他许我皇后之位时,为何说不希望齐王离京受苦,只说叫我留住阿姐。”
“我以为,皇上的意思是,留住阿姐,齐王自然就不会走了。今日我才明白,原来他想留住的人,就只有阿姐自己。齐王是枪,一柄极其锋利的枪,枪应该是出去征战的。而王妃是盾,盾才是贴身放着的。”
齐王妃笑了笑,“你说这些,意思如何?”
李小雨抬眸看着她,目光灼灼,眼底似有星火,“你相信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