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长乐快步上前,靠近了才认出,这正是夏夫人的那只鹰。
她摸到细管,去掉蜡封倒出信来。
“齐王回复,会派宫女接应,从平西门出宫,明晚宫门落锁以前,就能顺利离开。”
夏夫人的字,有点儿飘。
她还在字条的结尾不大的空白上画了一个笑脸。
梁长乐看着她画的笑脸,不由扬起嘴角。
继而,她抬头看着那只鹰。
鹰也正看着她。
梁长乐许久、许久都没试过跟鹰说话了,因为她在这宫里,一直召唤不来她自己的鹰。
“你回去吧,我晚些时候,想办法再去看她一趟。”梁长乐说。
鹰没动。
梁长乐叹气:“真想念当初,还是初级琴师的时候,动不动就会触发一些奖励,还能听懂动物说话。”
琴灵听到这抱怨,很是不忿:“但那会儿受制约也颇多呀,比如我就不能随时随地同宿主说话,而且那会儿的宿主,更不能看到金蚕,不能收了灵宠在身边。您越强,我们才能越强。”
梁长乐心中一笑,“不是真的抱怨,只是有点儿想念那会儿能跟动物们说话的时光了,那会儿的消息可谓灵通极了。”
琴灵沉默不语。
梁长乐提笔书写:“晚些时候再去看您。”
她绑好了信,将鹰猛地推向空中。
它才拍拍翅膀飞走了。
那鹰在高高的天上盘桓了一圈,却并没有向夏瑾的宫宇飞去。
它又转回了御书房这边,它微微收了收翅膀,俯冲进入皇帝的寝殿一旁的偏殿里。
那里没有点灯,关着门窗,屋里黑漆漆的。
特别是桌案后头,更是黑得很,像是无底的黑洞,连光都照不进去的那种黑。
鹰落在桌案上,桌案后头伸出一只黑漆漆的手一把抓住鹰的腿,摸出了一根小细管。
他展开看了,发出“呵……”的一声,继而又原样封好放回。
“去吧……”嘶哑低沉的声音发出。
那只鹰展翅飞起,它本是翱翔高空,宿于悬崖峭壁之上,钻进屋子里这种活儿,不太适合它。
它离开的有些狼狈,直到振翅飞上高空,才回复了天空霸主的模样。
这天晚上,梁长乐一直没离开房间。
就连晚膳,都是吩咐了几个她喜欢的菜式,叫人送到她房间里的。
次日嬴帝去上朝的时候,她才溜溜达达去了夏夫人宫中。
夏夫人看起来也闲适安然,完全看不出今晚她就要离宫的打算。
母女俩坐在一起吃茶聊天的画面,十分养眼,明明是两个花季的少女促膝而谈。
屏退了宫人。
梁长乐道:“奇怪,嬴琰竟没有问我蛊虫的事情。”
夏夫人看了她一眼,“他必定有感觉,这母虫到我体内之后,我已经领略其好处了。”
“先前因为嬴琰受伤,我身上的疼,好得很快。之前睡眠不太好,如今也都没了,一觉起来就精神饱满。”
梁长乐闻言一喜,“果真是有好处啊,起初我还担心。”
夏夫人冷笑:“嬴琰那个人,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倘若不是母蛊有好处,他大可叫旁人吃了,一样能控制我。”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梁长乐目光一凝。
夏夫人见状,也握住她的手,“你想到什么了?”
梁长乐凑近她耳边,“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就是不知您怕不怕?”
夏夫人勾了勾嘴角,她怕的东西很多,老鼠蟑螂毛毛虫……
但不知是不是“生吃”了毛毛虫的缘故,她现在已经不晓得怕了。
她肚子里就有只活生生的虫,外头那些,都是毛毛雨。
两个女子嘀嘀咕咕说了半天,晌午还一起用了饭。
大太监过来寻梁长乐,叫她回去御书房,伺候研墨。
梁长乐也大大咧咧回绝了,“研墨这活儿谁都能做,我又不是研的特别细特别好,墨汁浓淡适宜,怎么非要我去?公公替我求个恩典,免了我这活儿吧,叫我在这儿歇上半日。”
大太监深深看了她一眼,也没拆穿她已经歇了大半日的事实。
大太监脸色不愉的回去了。
梁长乐则同夏夫人,还有夏夫人身边一个并不出众的小宫女,关起门来,呆在寝殿里午睡。
这么一睡,就是两三个时辰。
宫女在门外一遍遍道:“夫人,晌午睡多了,夜里要睡不着的。”
梁长乐不耐烦的打断,“别吵,再吵叫皇上把你们都赶走。”
玉珠姑娘可是皇上眼前的红人,昨日还救了夏夫人的命。
宫人们不敢聒噪了,心想着,夜里睡不着了,大不了大家也不睡,陪着凑个趣儿,说点儿笑话什么的。
一直睡到了快晚膳时候,屋里的三个人才开门出来了。
夏夫人可能是睡多了,脸色不太好。
玉珠姑娘的表情有些僵硬,唯独那个不起眼的丫鬟,仍旧是唯唯诺诺,抬不起头的样子。
其他宫女都替她叹息,“多好的机会,跟夏夫人和玉珠姑娘呆了一下午呢,她不会真的睡了一下午吧?这是被提拔成亲信的机会呀?她要睡过去多可惜!”
宫女耷拉着脑袋,亦步亦趋的跟在夏夫人和玉珠身旁。
梁长乐挽着夏夫人的胳膊,“我们出去走走,你们不必跟着。”
宫女们你看我我看你,一时没敢答应。
“就你,你跟着吧。”梁长乐又说那个耷拉头的宫女。
其他宫女又羡慕嫉妒,又颇为无语。
那宫女没什么大反应,就闷闷的嗯了一声。
三人出了宫宇,在园子里绕了一圈儿,又快速穿过宫中甬道,到了临近平西门的一处院子。
“约好的是这儿吗?”梁长乐问夏夫人。
夏夫人点点头,“不会错的,我记得很清楚。”
梁长乐吁了口气,“你到了外头,也千万小心,人心隔肚皮,谁都不要轻信。”八壹中文網
夏夫人说:“我在外头,一切好说,倒是你,以身饲虎,时时刻刻都要给自己留脱身的退路。”
梁长乐咧嘴一笑,“放心,我有用的时候就是安全的,等什么时候连我都没用了……那在哪儿都一样不安全。”
两人说着话,并没有避开那个小宫女。
小宫女一直垂着头,看也不看她们,似乎根本没听见她们说了什么。
八月的天,已经黑的比较早了。
她们等了不多时,天色已经暗了下去。
一个身材高挑,步伐矫健的宫女,快步过来,低声问:“是夏夫人吗?”
夏夫人站直了身子,“我是。”
宫女看她一眼,点点头,“请跟婢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