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里的敌意太过明显,凌妙岑媛侧头看去,就见说话的乃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女,生得面薄身纤,楚楚动人,一袭白色骑装将她衬得如同早春的第一朵绽放的娇花儿一般柔弱可人。偏偏,那双含着春水一般的明眸里闪动着刻薄,樱红色双唇更是勾着一抹冷笑。见凌妙看过去,挑了挑两道极为纤细的眉毛,娇声道:“莫非我说错了不成?”
“姐姐这话自然没有错。”这少女旁边又有人开口,“凌小姐长到如今十几岁,连侯府的门都没有出过。哪里就像我们这样的粗人呢?”
说话的这个女孩儿,与方才那女孩儿容貌竟是一模一样,亦是雪白色骑装,只不过右眼角下多了颗美人痣。
很明显,这是一对双生姐妹了。
凌妙眨了眨眼,就知道了这对姐妹花的身份。
南阳伯府,姚子良的一对庶出女儿,乃是贵妾小赵氏所生的。据说这姐妹俩乃是夏日里出生,故而一个名叫姚碧莲,一个叫做姚碧荷。
姚子良乃是英国公府二太太的嫡亲兄长,而英国公府二房一脉与长房虽然没到了势成水火的地步,却也接近于撕破脸了。
凌妙是长房的血脉,姚氏姐妹自然会针对一些。更何况,之前英国公寿辰日,凌妙狠狠打了小赵氏的脸面,又将顾明珠害得到如今不敢出门,新仇旧怨的,姚氏这对姐妹花,当然没有不针对凌妙的道理。
“我当是谁乱吠,原来是你们。”岑媛撇了撇嘴,想要再说两句,楚萱华暗暗看了她一眼,又朝着帝后那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闹事。岑媛抿了抿嘴唇,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她偃旗息鼓,姚氏姐妹俩却不肯。
因姚氏姐妹的姐姐姚碧云如今在大皇子府里做侧妃,且已经有了身孕。大皇子府里姬妾不少,但除了王妃生下一位小郡主外,竟是没有别的孩子。若姚碧云这一胎生下男丁,那就是大皇子的头一个儿子,也是皇帝的头一个小孙儿,那可是皇长孙啊!
请脉的太医们都说,脉象是男!
仗着这一层关系,姚子良最近极是春风得意。小赵氏更是张狂的不行,这次春猎,南阳伯府本来并没有接到谕旨随驾,但姚碧云仗着身孕得宠,硬是与大皇子软磨硬泡,将两个妹妹塞了过来——小赵氏和姚碧云都想着,姚家的姐妹花名扬京城,若是趁此机会得到宗室甚至是皇帝的青眼,往后小赵氏一脉岂不是在伯府里地位更加稳定?
姚氏姐妹俩平日里在纨绔子弟中颇有些名气,这会儿哪里肯将凌妙岑媛等人放在眼里?
听到岑媛阴阳怪气说了一句,姚碧莲登时便不干了,立起眉毛,厉声喝道:“你说什么?当我们是狗吗?”
话音未落,她身边的女孩们便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岑媛一怔,随后噗嗤就笑了,脆生生道:“我见过捡吃捡钱的,还头一次见到捡骂的。”
转头不去理会那两个人,对凌妙道:“阿妙,敢不敢跟我一同比一比?”
“你自己要去便去,拉着阿妙做什么?”楚萱华知道凌妙从前确实不出侯府一步,只怕骑射上也并不精通,连忙拦着。
“哼,不敢就是不敢,找什么借口?”姚碧莲已经先行上了马,斜睨着凌妙,“当初你挤兑我表姐和我娘的威风哪里去了?若是你有种,就跟我来比比,输了的人,跪下认输,如何?”
姚碧荷也上了马,姐妹俩一色的白马白衣,虽不说话,却眼睛盯着凌妙,挑衅之意十分明显。
“凌家妹妹,你就同她们比上一比,看她们还能嚣张么?”后边有人大声道。
皇帝便被这声音吸引着回过了头。
说话的女孩儿穿着桃红色骑装,也已经上了马,对皇帝笑道:“舅舅,凌小姐要与两位姚家小姐比试一番呢。”
楚萱华便皱起了眉头,在凌妙耳边低声道:“香怡县主,是长乐长公主的女儿。你怎么得罪了她?”
凌妙摊了摊手,“我怎么知道?头一次见到呢。”
长乐长公主母女两个,在京城里名声都不大好。无他,都是十分的风流放荡之人。长乐长公主驸马早逝,她也没有再嫁,当然也不可能守着,只在公主府里养了无数的面首。听说,前几年还曾看中过一个探花郎,想着纳为自己裙下之臣,吓得那探花连忙请出京城,带着妻子往一处极为偏僻苦寒的地方去做个七品小知县了。
香怡县主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最爱美貌男子,见到美男便受不得。有一阵子,她看上了七皇子萧乾,日日上门纠缠,还曾找过当时还是萧乾未婚妻的卫紫璎,叫她将七皇子让与自己。卫紫璎脾气火爆,也不管她身份如何,直接给了她一顿鞭子。因这个,长乐长公主将将军府恨得牙根痒痒。
或许,正是这张与前世相似的脸,叫香怡县主记恨了她?
楚萱华显然也想到了这件事,轻轻叹了口气。
皇帝没有理会这些小姑娘之间的暗潮涌动,目光落在一干妙龄少女身上,缓缓扫过。见到姚碧莲姐妹时候,微微露出惊讶之意。
姚碧莲姚碧荷在皇帝视线看过去的时候就已经下了马,姐妹俩心意相通,都拜了下去,动作一致,如同风摆杨柳一般,出奇的好看。
“皇上,我和妹妹只是头一次见到凌家表姐,想要亲近一番而已。”
姚碧莲柔柔抬起头,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敬慕。她本生得纤纤弱质,又正是豆蔻年华,这样年轻娇嫩的女孩儿,对着任何一个男子露出这样崇拜的神色,只怕那男子都要动心的。
姚碧荷也随着姐姐抬起了头,一般无二的面庞,一般无二的风情。
皇帝微微一笑,“原来是亲戚。”
便转开了目光,沈皇后见姚家姐妹俩竟敢当着自己的面,对皇帝暗送秋波,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可怜丽贵妃,为了叫皇帝另眼相看,早早冲进了围场。却不知道她一走,就另有佳人入了皇帝的眼。
见皇帝虽然不再看姚家姐妹,但嘴角处明显带着一股颇为感兴趣的微笑,沈皇后心中一动,不禁细细看向姚氏姐妹。
视线扫过,心头就转了多少的念头。南丰伯府从前已经落入了三流世家的行列,但如今出了个姚子良,据说是个能吏,且也得皇帝的重用。若是拉拢过来,未尝不能成为二皇子的助力。姚氏姐妹严格说来算是庶出,根基浅薄的很,看样子也够愚蠢,若是皇帝喜欢,召进宫来与丽贵妃打打擂台,倒也不错。
这么想着,仍觉得有些酸楚。郁闷无处发泄,便笑着说道:“既然是亲戚,你们且点到为止,可不要伤着了。不然,本宫可是不答应。”
她是笑着说这番话的,就如个慈爱的长辈叮嘱晚辈。
楚萱华脸色却是一变。
皇后这样说了,哪怕凌妙真的不会骑射,也得硬着头皮与那姚家姐妹比试了。这围场里,比骑马比射箭?哪一样不危险?
岑媛也眯了眯眼,然后带着一派无邪笑容上前一步,对着沈皇后拱手:“娘娘,姚家两位小姐,阿妙只有一人,这可不大公平。臣女不才,想与阿妙一起,和这两位姚家小姐比一比。”
不过是小女孩儿间的话,沈皇后毫不在意,颔首笑道:“自然可以。”
香怡县主在一旁看着凌妙笑道:“凌小姐,你可要稳着点儿,别跌破了这张脸,不然哪,以后还得关在侯府里不能出门见人。”
凌妙连眼角余光都没给她一个,只从清云手中接过缰绳。清云低声道:“小姐放心,这马不是随行的,是王爷亲自挑出来给小姐的,脾气温和得很。”
“温和?”凌妙翻身上马朗声笑道,“我凌妙倒是愿意驯匹烈马。姚碧莲,不是要和我来亲近吗?”
她看不上姚家的人,更厌烦香怡县主这般阴阳怪气,心口处烦闷,马鞭一指姚碧莲,“还不上马?”
姚碧莲姐妹俩正努力朝着皇帝抛媚眼,听她点名,见皇帝饶有兴致看过来,便咬了咬牙,齐齐上马。“那咱们就比一比看,谁先猎到猎物!”
她们两个被姚子良精心教养,能歌善舞的,骑马打猎其实稀松的很。小赵氏因为要替这姐妹俩养出一身好肉皮儿,好笼络男子,自然不会让她们过多接触这些粗俗之事。但两姐妹想来,从没听说过凌妙学这些,她们无论如何,总比不学无术的凌妙要好吧?
姚碧莲说完这句话,与姚碧荷心意一致,都冲了出去。
“真是狡猾!”岑媛气得在地上使劲跺脚,翻身上马接过自己侍女递过来的一把长弓,叫道:“阿妙,咱们走!”
二人一同疾驰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