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顾孝道人伦,母女共侍一夫,更有在孝期珠胎暗结,这不洁之人是谁呢?父亲,您知道吗?”
凌颂面色紫胀狰狞,气得几欲晕去,扬起手对着凌妙那张倾国倾城的绝色面容便要打下去。
凌颢立刻站直了,眯起了眼,却见凌妙十分敏捷地抓住了凌颂的手腕,清丽的眉眼瞬间便拢了一层寒霜。分明只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但在凌颂面前气势却丝毫不低。她抓住凌颂的手腕,迎着他惊怒交加的目光,一点一点将那手按了下来,嘴角微扬,笑意凉薄而犀利,“父亲,您在动手前,最好能够想一想,是不是能打得起我。”
“这世间的事情,大凡是人在做天在看,你便能堵住一人之言,能不能堵住悠悠众口?年前你跟祖母被韩丽娘挑唆,要将我嫁给韩松,真以为这事情做得机密我不知道?如今看着我奇货可居,便想反悔,韩丽娘母女俩急了,使出这样的下三流手段,你倒是猜猜看,明天会不会有人弹劾你呢?”
“弹,弹劾我什么?”凌颂色厉内荏,目光却变得闪烁起来,不敢与凌妙相接,只嘴硬道,“我行的端做得正!”
“好一个行端做正,您是不是真以为,花枝巷那点儿烂事谁都不知道?要不要我给你数一数,你去过多少次,留宿多少次,每次去了多长的时候呢?”
“你,你……”凌颂瞬间满脸的惨白。他确实自认为做的很是机密了,凌妙怎么知道?还是说,她竟然一直找人在盯着自己的行踪?
“别你了。不怕告诉父亲和两位叔父,宋家的人是我找来的。父亲不必吃人似的瞪着我,若不是我找了宋家人来替你出去韩丽娘这个隐患,早晚有一日,你会因她没了爵位性命。”
除了凌颢,屋子里的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凌颇费力地吞了吞口水,犹似看着什么怪物似的看着凌妙,半晌问道:“阿妙,你说,是你送信给宋家人的?”
这丫头……
凌颇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眼神去看凌妙了。兴城宋家,乃是诗书传家的一方大族,族中无再嫁之女,亦无作奸犯科之男,最是讲究规矩与礼数的。韩丽娘在夫孝之内与人有染还珠胎暗结,回去后能是个什么下场?
只怕最好的结果就是一条白绫了事。若宋家再狠一点儿,浸了猪笼也不是没可能——总之,是绝无活路的。至于宋蓉蓉,只要将她在侯府里与凌颂雪夜被捉奸的事儿透过去一星半点儿,亦是同样下场。
今日凌妙的安排一环扣一环,绝不会想不到这个结果。然而她竟然能够不眨眼地说出来……这孩子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冷硬至此,无情至此?
凌颂震惊地看着凌妙,已经无法思索。他想过可能是顾氏插手可能是凌肃出手,然而就是没有想到,居然会是凌妙!
“你的心,怎么这样恶毒?”凌颂简直不能接受,这是他的女儿,他的女儿怎么能够这样恶毒地出手就要人命呢?
“恶毒?”凌妙把玩着手腕上莹润澄澈如同一汪春水的碧玉镯子,浅浅地笑了,“我叫她们两个痛痛快快地上路,这也叫恶毒?父亲,您知不知道,若不是我早有防备,以后我的后半生会是怎样的凄惨潦倒痛不欲生?”
她盯着床上已经满脸涕泪交流的老韩氏,冷漠地一笑,“或许,叫我跌落到尘埃里泥潭中,求生不得求死无门,才是她们最终的目的吧?您说是不是呢,祖母?”
老韩氏泪流满面,枯瘦的手就朝着凌妙抓了过去。若是可能,她想挠烂了这张脸,撕碎了这个人!
“祖母该感谢我。”凌妙轻轻拨开老韩氏挥过来的手,淡淡道,“不是我叫你及时回来,韩丽娘若是咬出了你,少不得祖母就要来表一表自己的清白了。”
表清白?
老韩氏有点发懵。
她怎么表清白?她本来就不清白啊,翰丽娘干这事儿前,就与她通过气,甚至于要办寿宴好行事的主意,还是她出的!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丽娘到底怎么了?
宋家,宋家又是怎么回事?
老韩氏心如刀绞,丽娘被宋家带走了?那她往后岂有好日子过吗?
凌妙很是欣赏她痛苦的模样。
这样的痛苦,十多年来老韩氏给了顾氏多少?
如今,也不过是还回来九牛一毛罢了。
“你……贱人!”老韩氏虽瘫在床上,骨子里依旧豪横,指着凌颂颤抖着叫,“赶出,家门!没有她!”
话虽然断断续续,但意思很清楚,这是要将凌妙逐出家门的意思。
凌颢冷笑,“老夫人还是冷静些吧。我瞧着,这不但有痰火之症,竟还有点儿疯魔了?来人哪,去找个药铺子,寻一些清心去火的药丸子来给老夫人吃。”
外头就有人答应了,脚步声渐远。
老韩氏只觉得眼前发黑,一阵一阵的头晕,哪怕是躺在床上,胸口处也有一团火似的烧得慌。她浑浊中带着愤怒和恨意的视线扫过凌颢,又扫过凌妙,最后又落在了刚刚进来的凌肃身上。
为什么呢,为什么自己喜欢的这一脉,凌颂不成材,空有爵位没有实权,凌颇有才却无运至今只是个五品芝麻官,丽娘母女俩被那小贱人害的离开了京城。而凌颢,梅姨娘那贱人生的儿子,也能当个定远侯,甚至还成了皇上眼中的红人!还有顾氏跟她生的两个小崽子,一个比一个活的滋润熨帖,这是为什么?
自己争气要强了一辈子,老了老了倒成了这样么?
老韩氏悲从中来,只觉得胸口那团火直冲喉咙,张开嘴,哇的一声就喷出了一口黑血。人也软软倒在了床上,又人事不知了。
“母亲!”
“母亲!”
凌颂凌颇同时大呼,纷纷抢上前去。
“来人,快去找太医!”凌颂大吼,愤怒地看向凌妙,却被凌肃挡在了凌妙身前。
凌妙从哥哥身后探出个小脑袋,偏着头,“快去追吧,兴许这会儿太医还没走远呢!”
“阿妙!”
凌肃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太过火。他方才在外边听了半天,这丫头一句一句伶牙俐齿的,老夫人血气再大些,能叫她直接气死了。只是这样做虽然痛快,却也……不大好吧?
“阿肃,你不是和楚神医很有些交情?你祖母这样了,你快去请他来看看吧。太医,只怕也没什么好法子。”
见凌肃冷着一张俊脸,并不说话,知道他对今天的事儿有了心结,只好劝道:“且不说从前,好歹这还是你祖母。从小到大,你祖母可没有亏待过你。”
凌肃是长房长子,也是长房唯一的儿子,老夫人虽然不大待见,但是也没有像对凌妙那样,苛待过凌肃吧?最多,也就是无视而已。
“三叔可真是干大事的人,心胸宽广无人能及。”凌妙冷笑着从凌肃身后走出来,“说起我哥哥……”
她的目光竟像是霜刀雪剑一般,凌厉得叫人心里发寒。
“您最好还是问一问,哥哥当年为何会早产,又为何多年来在府中调养却不见好,去了别院与楚神医交好有才有了起色吧。”
话一出口,不但凌颇,就连凌颂凌颢都是大吃一惊。
难道……
凌颂缓缓垂下视线,看向床上的老韩氏。
难道,这也与他母亲有关?
不,不会的!
他打心眼儿里不愿意承认,他的母亲,会去害他的子嗣!
但……凌颂抬头看凌肃,见他面色平静,无悲也无惊无怒,心下便是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