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完山顶以后,柏西就跟戚寻坐着缆车下去了。
下午他们哪儿也没去,就在镇上随便逛了逛,柏西在咖啡店里跟猫玩了一下午。
晚上的时候,他们去了镇上的广场,等着看表演,据说表演前还有烟火演出。
柏西已经看过很多次烟火了,国内的国外的,从学校晚会到游乐场的表演,再奇特也失去了新鲜感。但是在这种远离市区的古镇里,山川湖海中,看着灯火如花一样绽放在山谷里,还是有种电影般的浪漫。
离演出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戚寻先去给他买奶茶了。
他坐在广场边的石凳上,在人群里漫无目的地四处乱看,结果一抬眼,就看见他刚来镇上遇见的那个女生,她今天穿了一件大红色的羽绒服,在人群里很醒目。
柏西冲她挥了挥手打招呼,这女生就跑过来了,看他一个人,问他,“怎么就你啊,你那个朋友呢?”
“他给我买奶茶去了。”柏西说着就给戚寻发了条微信,让他再多买杯奶茶带回来。
这女生“哦”了一声。
她是个自来熟的个性,昨天还跟柏西好一阵子叽叽喳喳,今天却看着兴致不高。
她有点羡慕地看着柏西,问道,“你别介意啊,我昨天就想问了,你俩是不是一对啊?”
柏西没想到自己跟戚寻这么容易就暴露。
但他也没隐瞒,点了点头。
“对,他是我男朋友。”他是笑着说这句话的。
“真好。”
女生笑得有点落寞,她抬头望着还没有放起烟火的天空,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你俩看着可真好,我也好想恋爱哦。”她说道。
她坐在凳子上晃了晃腿,手指无意识地按着手机,屏幕一会儿亮起一会儿熄灭。
柏西能清楚地看见她的壁纸是一个男孩的侧脸。
明明这女孩什么也没说,但作为一个有过六年暗恋经验的人,他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他轻声问。
女生点了点头。
她有些焦躁地把玩着手机,犹豫了下,又说道,“其实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本来想趁着去跟我喜欢的人告白的,当面说我就怂了,我就想电话里说,可是事到临头,我还是不敢打电话。”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柏西说这个。
也许是因为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反而容易吐露心声,而她又太想跟人倾诉一下情绪。
柏西看着太温和了,让人觉得跟他说什么都不会被排斥,也不会有不耐烦。
柏西也确实只是平静地看着她,没有不耐也没有嘲笑。
她问柏西,“你说我要不要去打电话啊,不告白也许还能当朋友,告白了也许梦就醒了。要不你帮我抛个硬币算了,正面就去,反面就不去。”
她苦恼地看着人群。
她喜欢的那个人并不在其中,她既希望他在,又希望他不在。
柏西可太明白这种感觉了。
他笑了笑,对女生说,“去试试吧,我以前也是个胆小鬼,不敢表白,怕说了就连朋友都没得做。”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戚寻正分开人群,朝他们这里走来。
熙熙攘攘的人海里,戚寻像个行走的发光源,走到哪里都能轻易吸引周围人的视线。
柏西冲戚寻抬了抬下巴,对身边的女生说道,“他也是我暗恋来的。我暗恋他六年,都一直没有表白,如果不是因为一些意外,也许到现在我俩还只是朋友。”
“但机缘巧合下,他知道了我的心思,”柏西望着戚寻,眼睛在夜色中温柔明亮,他轻声说,“你看,现在他是全世界最好的男朋友。”
起码在他心里是这样。
女生睁大了眼睛,心里有点不可思议,当初看着戚寻跟柏西那样子,她还以为肯定是戚寻追的柏西呢。八壹中文網
戚寻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把奶茶递给柏西跟这个女生。
女生没想到自己也有,接过来后说了句“谢谢”。
但既然戚寻已经过来了,她也识趣地不想再当电灯泡,蹭得站起来。
她对柏西举了下奶茶,“谢谢你听我倒垃圾,我会好好想想的。我去酝酿酝酿,就不打扰你们了。”
柏西笑着给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但这女生离开之前,看了依旧对她面色不善的戚寻一眼,突然促狭地弯了弯眼睛。
她弯下腰靠近柏西,压低声音说,“你男朋友现在肯定很喜欢你。他昨天一直盯着你,超夸张的,像怕你被人拐跑了。所以我还以为会是他先追你的呢。”
她说完,就嘿嘿笑着一路跑开了。
像昨天在枫叶林里一样,他们没有互通姓名,也没有加个微信。
这只是一次萍水相逢,两个陌生人短暂交过心,擦肩后就再也不会见。
戚寻在柏西身边坐下,皱着眉问,“她跟你说什么了,鬼鬼祟祟的。”
柏西咬着奶茶吸管看他。
他没想到自己和戚寻在别人眼中居然会是这样的。
他笑得眉眼弯弯,有点狡黠,“不告诉你。”
戚寻眉头皱得更深了,但是柏西一副打死不说的样子,他也就没再追问。
八点,广场上的表演准时开始。
先放的是烟花,冬日的夜空里绽开了无数花火,驱散开了一片萧索。
在山林之中,回荡着笑声还有烟火的“咻咻”声。
广场上还点亮了各式各样的花灯,灯火盈盈,正如诗词里,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柏西跟着戚寻转移到了高处,站在桥上看着广场中央的舞蹈表演,舞技说不上多么高超,但女孩们的裙摆和盛妆的脸映着周围盈盈的灯,确实如梦似幻,像山野中的妖魅,趁着夜色潜入了人间。
他想跟戚寻说话,去发现戚寻没有在看表演,而是低头望着他的手。
在他中指上,戴着早上买的那个小银戒指。
柏西奇怪地问,“怎么了?”
戚寻把他的手抓起来,摩挲着那枚银戒指。
戚寻问道,“你早上买的不是情侣戒吗,另一个不是给我的吗?”
戚寻的声音并不算大,却顺着夜风,清晰地传入了柏西的耳朵。
柏西一愣,嘴唇微张,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没想到他早上买戒指,居然被戚寻给看见了。
“咚”得一声,广场的舞蹈中加入了鼓声,鼓声激烈昂扬,给舞蹈伴奏,让刚才柔软的舞蹈一下子变得凌厉矫健。
他抬头望着戚寻,夜风冷冽,吹乱了戚寻的额发,露出一双清冽的眼睛,里面倒映着璀璨烟火,也倒映着他的模样。
柏西心口一热,笨拙地把从口袋里拿出来另一枚戒指,这戒指因为在口袋里藏得久了,都有了他的体温,变得不再冰冷。
“是给你的,”他仓促地解释,“只是,只是还没来得及。”
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小银戒指,跟戚寻手上动辄几百万的手表很不般配。
但是柏西把戒指往戚寻手指上套的时候,他的心跳声大得像要把周围的声音全都盖过了。
那鼓声激昂急促,每一下都像是锤在他心上。
他之前一直觉得,他跟戚寻这段恋爱,是飘在水上的浮木,是系着岩石的苇草,风一吹就随时可能断裂,跌得粉身碎骨。
因为戚寻并不是因为爱他,才会跟他在一起。
他很清楚。
所以他也不贪心。
这日子就当他是偷来的,过一天算一天,长一天赚一天。
但跟戚寻恋爱已经一个多月了,那柄悬在他头上的刀去始终没有落下,反而变成了一场春雨,让他心头的种子慢慢发芽,催生出了一点勇气,敢去期待一个天长地久。
他把那枚戒指套在了戚寻的中指上。
他自己常常是休闲装,戴着倒不突兀,但戚寻这种常年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就显得格格不入。
但柏西还是觉得心里喜滋滋的。
他把手跟戚寻放在一起,两个人手指上戴着一样的戒指,胖乎乎的小鲤鱼咬着珍珠,锦鲤成双,确实像那老师傅说的一样,是个吉兆。
他按捺住砰砰的心跳,故作镇定地对戚寻说,“跟你好像有点不搭,我以后再送你别的款式。”
戚寻看着他,说,“好。”
砰得一声,天边又炸开了一朵烟花,广场上跳舞的女生像花朵一样散开,往人群里撒着绢花和彩色纸屑。
柏西刚才看了一眼手机日期,今天是十二月七号。
也是他跟戚寻恋爱的第四十五天。
他跟戚寻手牵着手,站在人群中,像每一对普通的情侣。
在烟花熄灭的那一刻,戚寻把他抱在了怀里,用大衣包裹住他,两个人一起看着天边烟火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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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寻跟柏西在这个镇上满打满算待了两天,周日的下午,他们就开车离开了。
枫叶林还没有落,还像他们来得时候一样热烈如火,但是再过几天,就会变成满地残红。
他们走的时候,天上也下雪了。
今年的落雪似乎比往年都要多一点。
柏西罩着一个小毯子,在车上睡觉,车里热,他只穿了一件蓝色的衬衣,领口敞开。
他侧头望着车窗外不断掠过的风景。
这个古镇跟他去过的其他旅游景点比起来,似乎只能算平平无奇,但是真要离开,他却还有点舍不得。
他轻声哼着歌,这歌是高中梁颂玩乐队的时候写的,叫《偷听》,写给他当时的女朋友。
后来梁颂跟女友的感情虽然黄了,这首歌却留了下来。
其他歌词柏西都不太记得了,只记得最后一句是,“爱你似雪落无声,不问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