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西整个人都懵逼了。
他妈一年都不会去他的公寓超过三次,有事儿都是传召儿子回宫,怎么今天就突然造访。
他心里还抱有侥幸,在短暂的沉默以后,试探性地问,“妈,你是不是开玩笑?”
吴茉在阳光底下看了看自己刚做的美甲,“谁跟你开玩笑,你妈我已经按了五六次门铃了,你是睡懵了还是怎的,一直都不开门。”
说话间,柏西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退出去一看,他妈往他微信上发了个照片,确确实实是他家大门。
柏西眼前瞬间一黑。
他妈这根本是瓮中捉鳖,有备而来,压根没给他狡辩的余地。
他还没想好该怎么解释,他妈就又问,“西西,老实交代吧,你到底在哪儿?你是不是要说梁颂家?”
柏西:“……”
他还真想过一秒。
但事已至此,坦白从宽还能落个从轻发落。
他好歹也是个二十几岁的人了,夜不归宿被家长抓了个正着,也不算大事。
只是他开口的时候还是一阵心虚。
“我是不在家,也不在梁颂那儿,我在戚寻家。昨天来他家玩太晚了,我就顺便住下了。”
吴茉本能地不太信。
要是在戚寻那儿住下了,有什么不能讲的,为什么第一反应是骗她说自己在家,当她傻呢?
“那你为什么骗我在家,”她一边说一边往电梯那儿走,知道柏西不在家,她也懒得在门口费工夫,“照实说就是了,你又不是小孩子,难道还怕我骂你吗?”
柏西视线扫到自己手腕内侧的吻痕,咳嗽了一声。
“我那只是随便一说,我哪儿知道你在我家门口,你问我在不在家,我懒得解释,就顺嘴说了我在。”
这话也解释得通。
但吴茉脑子里瞬间浮现出自己当年十八九岁的时候,跟柏西他爸偷溜出去约会再回来,也谎称说是去同学家了。
其实她最近早就觉得柏西有点奇怪了。
回家的频率直线锐减,元旦聚餐也找借口开溜,有时候还动不动就看着手机傻笑。
再加上今天这一出,她要再不起疑心,也白当柏西亲妈了。
她微微眯起眼,“西西,你真的在戚寻家吗,你这是出去玩了夜不归宿呢?还是谈了对象不敢告诉我,随口跟我编瞎话?”
“你不会就是在对象家里睡着吧。”
柏西:“……”
要命,他妈根本不该开公司,应该去当fbi。
柏西沉默了几秒,“我真在戚寻家里,你要是不信,我给你发个定位。”
“那也用不着。”吴茉索然无味,她又不是真的来查岗的,只不过是心里觉得古怪才诈儿子一下,上纲上线就没意思了,“你又不是未成年,我犯不着去管你在外面都干嘛。”
“但你也别总麻烦戚寻,他是比你大一点儿,但又不是你哥。一会儿让他出差还要陪你旅游,一会儿住在他家,他工作这么忙,你也得自觉点。”
柏西老实听训。
但他心里却在想,这可怪不得他,他要是不粘着戚寻,戚寻该不乐意了,昨天还逼他叫老公呢。
他想到这里又有点脸红,回道,“知道了,我心里有分寸。你到底要不要那个老师傅的店铺地址了,还是你就是说来诓我的。”
“要啊,怎么不要,你阮阿姨真的挺喜欢那旗袍的,你回头给她定一件送她,当生日礼物了,”吴茉已经做到了轿车上,示意司机开车,“我也不是真查你,但家长总要关心关心孩子的嘛。你要真有对象我也不反对,你高中我就说支持你自由恋爱,我们又不是那种不开明的家长。”
她心里多少有点郁闷,孩子大了就有秘密了,她虽然能理解,但也有点怅然。
柏西握紧了手机,而后又放开。
“我知道。”
“那你这周回来吃饭吗,马上也快过年了,你们公司快休假了吧。”
“回来的。”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吴茉叮嘱他这两天加班别累着,才挂了电话。
坐在车里,她看着窗外,虽然没有追问柏西,但她总还是隐隐觉得不对劲。
柏西打小就乖,根本不是会敷衍她的那种性格。
糊弄人这种事从小都是柏若干的多。
她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片刻后却又突然蹭得坐直了起来。
等等,柏西刚才说他在谁家来着?
戚寻?
戚寻不早就出柜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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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西在家里躺了一天,到傍晚的时候,戚寻提前结束工作回来了。
吃晚饭的时候,柏西把他被妈妈逮了个正着的事情告诉了戚寻。
“我妈这人聪明得很,”柏西叹气,“虽然她没追究,但我觉得她肯定猜出了点什么。”
戚寻看他愁眉苦脸的,轻声问,“你是不想让家里知道你恋爱吗?”
他知道柏西还没跟家里坦白自己的性取向。
柏西摇头,“那倒不是。我爸妈早就心里有数了,我真出柜了,他俩虽然不一定高兴,但也不会不接受。只是我现在去跟家里说,他俩肯定要问我是跟谁恋爱。”
那不就得把戚寻给扯出来。
他们两家本来就认识,算是一个圈内的生意伙伴。
一旦双方父母都知晓,这段感情就不是小打小闹了,不能今天谈明天分,干什么都行,多少要顾及父母间的交情。八壹中文網
他不想说,就是不想给这段感情平添压力。
他是无所谓让父母知道的,但他不确定戚寻愿不愿意。
但他却听见戚寻问他,“知道是我,不好吗?”
柏西一愣。
他抬头望着戚寻,却发现戚寻是认真的。
“你是担心你爸妈不喜欢我,还是你怕爸妈生气?如果你怕他们不同意,我可以陪你回去。”戚寻说道。
他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真的准备这么做。
虽然柏西说他爸妈很开明,但是真到了那天谁也说不好。
他自己当年出柜的时候,就被家里揍得不轻,棍子都揍断了一根。
但就算这样也没用,他表面循规蹈矩,其实天生反骨,不撞南墙不回头。他不想做的事情,谁逼他也没有用。
只是他当年吃了皮肉之苦无所谓,但如果让柏西重走他的老路,他却是不会答应的。柏西连在床上碰两下都要起红印子,哪经得起这个。
柏西怔怔地看着戚寻。
“你不介意我跟家里说吗?”他问。
“我为什么要介意?”戚寻很奇怪。
柏西说不出原因。
但他看着戚寻的脸,慢慢地,笑了起来。
他想,不管戚寻到底是因为什么跟他恋爱的,但戚寻永远是他最喜欢的模样,认真负责,坦荡可靠。
戚寻从来就没有想过把这段恋情遮遮掩掩。
对朋友也好,对家人也好,戚寻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隐瞒。
是他一直对戚寻没有信心,患得患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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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晚饭,柏西跟戚寻一块儿下围棋。
他的围棋是戚寻教的,自然玩不过师父,但是戚寻赢了两局就开始放水,让了他几子。
可惜让子也没用,柏西一直心不在焉。
等到收拾残局的时候,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抬起头,对戚寻说,“我准备这周回家,就跟我爸妈摊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