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伊池的心脏怦怦直跳。换了旁人这么回答,他绝对生气,但话从贺六爷嘴里说出来,就多了几分纵容,让他根本生不出埋怨来。
贺作舟带方伊池上了车,这回不绕弯路,直奔贺家去了。
方伊池难免紧张。都说六爷好几年没回北平了,那这次回来,要招待的绝对是平日里传说中的大人物,要是他这个服务生出了纰漏,不仅仅得罪人,还会给贺作舟丢脸。
然而再怎么紧张,贺家还是到了。
贺作舟先下了车,替方伊池开门,再攥着他的小手往门里走。
边走还边冷笑:“我说话没用了是吧?这么一块破布,还给我挂在门上,吓唬谁呢?”
四下里立刻冒出四五个下人,有的搬梯子,有的拿剪刀。
贺作舟却不多逗留,走进门,也不顺着回廊绕,直接奔到前院,将厚厚的门帘掀开:“暖和了吗?”
前堂正对大门的方向摆了张沉甸甸的八仙桌,桌上铺着红缎子的桌布,桌子左边是一个金漆的鼻烟壶,右边则压了个画着西洋画的台灯,桌布靠这两样玩意好端端地横着,要不然非有一个角要落在地上不可。
方伊池从进门起就是拘谨的,闻言只是点头,原本还不好意思拉六爷的手,现在却不敢撒开了:“不冷。”
“逗我呢?”贺作舟弯腰捏了一把他的脸,“冻得都发抖了。”
言罢,抬高声音喊了声:“万禄?”
万禄是先前开车话多的伙计。
万禄循声而来:“六爷?”
“把北厢房的壁炉点上,再用水吊子烧点热水。”
“得嘞,您候着吧。”
贺作舟吩咐好了一切,扭头见方伊池六神无主地站着,眼睛微微一眯:“罢了,你跟我去北厢房吧。”
“那是我住的地方,没什么人,安静。”
他自是点头,由着贺作舟拉着自己往前走。
“觉得怎么样?”
“啊?”方伊池微微一惊。
“走什么神?”贺六爷拉着他的手用力一拽,把人拽到身边,“跟你说话呢!”
方伊池忙道:“对不起,我……”
“我问你,宅子如何?”贺作舟直接打断他慌乱的道歉,“这宅子以前是贝勒爷的府邸,贺家买下来的时候,据说闹鬼,半夜时常有人听见哭声。”
方伊池万万没想到贺作舟张口就来的是鬼故事,吓出一身白毛汗:“六爷!”
贺六爷勾起唇角,故意凑近他的耳朵:“我也听见过,可惨了,一声接着一声。”
“可我不怕鬼,找了个没月亮的晚上,打着灯笼去捉鬼。”
“你猜怎么着?”
“我……我不猜。”方伊池被吓得腿肚子都开始发抖,伸手想要捂住耳朵。
贺六爷却攥住了他的手腕,非要说:“黑灯瞎火,我摸到后院里一瞧,黑洞洞的,哪里有什么人影?可那声音就在我身旁,我心想,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吧?”
“是人是鬼,总要见上一见,否则贺家上下百十来号人,往哪儿搬?”
“于是我就吹熄了灯笼,轻手轻脚地往草丛里一趴,顶着风往前爬,结果还没爬两步远,前头的草忽然一抖!”
方伊池已经听得拱到贺作舟怀里去了,觉得贺家鬼气森森,哪儿哪儿都吓人。
“只见几道黑影唰地蹿出来,擦着我的脸就过去了。”贺六爷忍笑把他搂了个满怀,手掌沿着纤细的腰来回抚摸,“我一看,这是被发现了啊,那还躲什么?干脆拔枪出来就地一滚。”
“这一拔枪啊,好家伙!夜里竟然冒出好几双绿幽幽的眼睛!”
方伊池汗毛倒立,魂儿都吓飞了,“啊”的一声叫起来。
好巧不巧,贺六爷正说着呢,几道黑影就从墙根下蹿过来,顺着他的脚脖子若即若离地蹭过。
这还得了?
方伊池的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了锅,不管不顾地往六爷的怀里跳。
“哎哟,我的小祖宗,是猫,成夜哭的是要下崽子的猫!”贺作舟再也忍不住,抱着他边笑边走,“要不怎么叫你小凤凰呢?鸟啊,都怕猫。”
方伊池被吓蒙了,瞪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被贺作舟抱进北厢房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六爷在使坏。他又想起自己丢人的反应,登时气红了一张脸,背过身去,作势不说话了。
北厢房的壁炉已经烧起了火,这屋子与前堂有些不同,多了点西式的摆件,想来贺作舟独处时,也会研究研究旁的国家的玩意儿。
贺作舟在壁炉边的椅子上坐下,修长的腿随意叉开:“过来。”
方伊池天人交战了片刻,还是去了。
“过来点。”贺作舟却直接伸手,揽着他的腰,把人拉到怀里,用腿锢着,“伤好得怎么样了?”
又是问伤。
方伊池心里一暖,主动掀开裙摆:“好多了。”
贺六爷抬手替他掀裙子,这掀得可比方伊池自己掀得高多了,连裤子的边都露出了半拉。
“六……六爷……”方伊池一时慌了神,觉得六爷不是那种人,自己要是出声提醒,怕是反应过度,驳人家贺六爷的面子。
可要是不说……
然而现下也轮不到方伊池细想了,因为贺作舟脸不红心不跳地伸手,直接勾住了裤子的边儿,用力那么一带。
雪白的布料就滑到了方伊池的膝盖上。
他本能地要躲,贺作舟的双腿却困住了他。
贺作舟大大方方地打量那片小巧的布料:前端宽,后面细巧。
说到底,方伊池再不乐意给人摸,也还是会穿这样的东西。
眼见方伊池已经有回过神的趋势,贺作舟忽然神情莫测地往后一倚:“怎么着啊,不想让我帮你看伤?”
“不……”
“行啊。”贺作舟假装生气,撤了力,趁方伊池茫然地望着自己的当口,将他打横抱起,“咱们去床上,你躺着给我看。”
“我……我……”
“小凤凰,别绷着。”贺作舟似笑非笑地低下头,“实在不行,就把腿架在我的肩上,听见没有?”
方伊池听见了,却希望自己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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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后背已经贴在柔软的床垫儿上了,他硬着头皮仰起上半身,颤颤巍巍地扶住贺六爷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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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伊池问:“六爷,您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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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伤口。”贺作舟把他压回去,坦坦荡荡地靠近,不仅看见了淡红色的伤疤,还瞧见了满眼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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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伊池生得纤细,贺六爷瞧一眼,他腿根儿边的皮肤都开始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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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一汪春水,忽然泛起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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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上去不会留疤。”贺作舟嘴里倒还正经。他将方伊池身上湖蓝色的旗袍慢条斯理地往上卷,手指在绸缎似的皮肤上若即若离地游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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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伊池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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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服务生的时候,还从未被人侵犯到如此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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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不抗拒,那肯定是假的,就算动手的是六爷,他依旧想要挣扎。八壹中文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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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方伊池强忍着没动。他想:自己是要攀高枝儿的人,既然在饭店里扶了六爷的鸟,那么如今把自个儿的鸟交给六爷,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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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是六爷并不去碰他的鸟,而是俯身,仔仔细细地打量圆形的疤:“当时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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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烟头烫怎么可能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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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伊池却笑了:“总好过被灌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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烫伤的痛只在一时,醉酒难受起来那是一整宿一整宿地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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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作舟闻言,不再说话,片刻后忽而将脸轻轻贴在他腿边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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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伊池跟着猛地一颤,细嫩的皮肤被胡茬戳得又麻又痒,贺六爷却没有别的动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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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作舟房里的大床还是旧式的,上头不伦不类地挂了新式的窗幔,大约是本人也不喜欢,所以用绳子捆起来,全部搁在了床顶。方伊池这么躺着,只能看见雪白的纱在微风中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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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下来以后,他开始能听见窗户外细碎的声响:有一只鸟在唱歌,有几只猫喵喵叫着从廊下经过,还有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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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万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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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爷,您要的热水。”万禄拎着热气腾腾的水吊子,站在门前并不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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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作舟闷闷地笑了两声,起身刮了一下方伊池涨红的脸颊:“哆嗦什么呢?我去给你倒点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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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当真起身往屋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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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伊池被贺六爷贴过的腿根一阵冷一阵热,都麻了。他盯着贺作舟,看融融的光顺着男人笔直的腰杆滑落,眼睛被绣着翠竹纹样的屏风晃出几滴泪,忽而翻身缩进了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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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六爷的被子上也有股子淡淡的柠檬味儿,方伊池恍恍惚惚地蜷着,还是觉得这气息有点熟悉,像是梦里闻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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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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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缩缩脚趾,翻了个身,听见六爷和万禄在外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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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有些含混,听不大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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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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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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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水烫着呢,去跨院拿个汤婆子灌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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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冷,人家都用着呢……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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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伊池听着听着,竟然迷糊起来,闭上眼睛似乎还能看见如潺潺溪流般流动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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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讲了两句话后,声音又提高了:“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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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霍然睁开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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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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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伊静还等着用药呢。王医生先前开的药能顶三四天,可是之后呢?很可能北平城里就没人愿意卖药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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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求六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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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伊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手探进被褥里,窸窸窣窣地脱掉了原本就被扒到膝盖上的裤子,攥在手心里,想要藏到枕头下,那头贺六爷已经掀开门帘走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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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的光仿佛猛地打开的折扇,他还没看清扇面上的花纹呢,就又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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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床前不远处立着一人多高的屏风,贺六爷也没急着进来,而是背对着方伊池倒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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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淡的茶香很快飘到了他的鼻翼间,方伊池最后看了一眼窗纸上的光影,继而毅然决然地解开了领口的盘扣,双手掀开裙摆,微微用力,将自己从旗袍中剥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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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白色的皮肤立刻泛起淡淡的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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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伊池垂眸将旗袍在床侧铺平,用指甲轻轻抠着凸起的花纹,然后迅速躲进被子,露出通红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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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于贺六爷的味道从四面八方涌来,方伊池惶惶地闻着,不知道这回会不会再被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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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只被贺六爷拍过的手,现在想起来,还火辣辣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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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六爷在屏风后叫了他一声:“小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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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在喊他喝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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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伊池刚脱完衣服,哪儿敢回答,半张脸埋在被子底下,颤颤巍巍道:“六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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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作舟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听出他声音里细微的异样,到嘴的茶就变了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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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太太思春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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