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伊池差点捏不住筷子，又羞又恼地扭头去瞪六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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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爷却已经端坐着给他挑没有刺的鱼肉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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嗐，这人坏到骨子里，方伊池压根儿斗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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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聊完天，贺作舟尽职尽责地将阿清送回饭店上班，等人一离开视线，立刻没个正行，把方伊池抱到腿上，亲他微红的脖颈：“怎么着啊，还想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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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他搂着贺作舟的脖子，闷闷道，“带我妹妹去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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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六爷听方伊池这么说，微微眯起眼睛：“行啊。”竟不是要阻止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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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暗暗心惊，原以为早上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六爷怎么着也不会信守承诺，没承想，居然这般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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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作舟哪里不知道方伊池的心思，却懒得解释，叫万禄把车停在胡同口，自己拉着他的手往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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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同口堆着的煤渣差不多被抢光了，徒留满地黑漆漆的痕迹，雪下下停停，人力三轮车压得满地都是泥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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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伊池心里陡然生出了窘迫：“六爷，您不用往里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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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作舟拍拍他的脑袋，解开衣扣，把人罩进去：“为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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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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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脏啊？”贺六爷像是刚发现地上的泥，“是挺脏。”说完，冷不丁伸手把他打横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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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脏着我的小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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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天旋地转，方伊池落进了贺作舟的怀里，他心里的窘迫又变成了无法言说的滚烫情绪，烫得他鼻子发酸、眼眶微红，微张着嘴想说话，到头来却只能盯着青灰色的天际，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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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憋在心里头的委屈忽然有了宣泄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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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同不长，贺作舟走了几步就到了方伊池家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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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进去叫她。”方伊池慌慌张张地从六爷怀里跳下来，不太敢看男人的神情，埋着头冲进屋，生怕六爷追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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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作舟当然不会追，不是说成亲前几天不能乱走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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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爷不信这些玩意儿，但是为了方伊池，不信也得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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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伊池一口气跑到方伊静的屋里，还没缓过一口气，就见原本空荡荡的屋子里竟然挤满了不常见的街坊四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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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成日骂他的恶婆娘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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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池回来了？”许是他的脚步声吸引了屋内众人的注意力，那么多双眼睛一下子全望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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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方伊池微微蹙眉，“你们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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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方伊静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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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随着她的声音四散开来，方伊池的瞳孔微微一缩，不可置信地看着坐在梳妆镜前的方伊静：“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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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伊静身上穿着的是他藏在衣柜最深处的暗红色旗袍，那是他许久以前看中了一匹布，特意让裁缝做的，却又因为颜色，从未穿上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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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说我穿这身嫁给六爷如何？”方伊静天真地眨着眼睛，手指从旗袍的纹路上轻轻拂过，“你衣柜里有那么多好看的衣服，为什么不和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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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是不是不想我嫁给六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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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伊池仓皇地后退了一步，已经分不清心里涌起的是愤怒还是惊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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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藏了那么多年的秘密，在饭店工作的真相，竟然就这么被方伊静堂而皇之地摆在了街坊四邻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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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六爷要娶的是妹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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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说，六爷怎么可能娶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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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说哥哥抢了妹妹的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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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成天去饭店给人摸大腿的玩意儿，怎么可能嫁给六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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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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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伊池伴随着窃窃私语声，一步一步退到门前，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早已不在乎旁人在嚼什么舌根，只用一种陌生的目光注视着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旗袍的方伊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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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终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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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这就是他方伊池辛辛苦苦供着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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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嘎，破旧的木板门颤动着打开一条缝，方伊池踉踉跄跄地往后一栽，原本以为会跌进冰冷的雪堆里，不承想，又栽进了熟悉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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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住他的自然是贺六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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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爷在屋外徘徊了几分钟，想到早上偷听见的话，怎么可能耐得住？于是故技重施，再次站在窗口听墙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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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听，火冒三丈，巴不得方伊池指着满屋的人的鼻子宣布自个儿有他贺作舟撑腰，哪晓得左等右等，等得肩头都落了雪，还是半个音都没听见，于是忍不住冲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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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嘛，直接接住了面色苍白的小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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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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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作舟的脸瞬间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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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的太太，要你们帮着选？”贺六爷一脚踹在门板上，把那脆弱的门板蹬得在风中摇摇晃晃，“方伊池不反驳，那是给你们面子，不是给你们蹬鼻子上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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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这一屋老老小小还真是二五眼，我六爷的媳妇儿也能认错。”贺作舟把浑身发抖的方伊池死死搂在怀里，心疼得一抽一抽的，“真是点儿背，听一群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嚼我贺家的舌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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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爷越说，心里越是搓火儿，低头捧着他的脸呛了句：“小祖宗唉，你不骂他们，是存心惹我心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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