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顾正渊一夜没睡,直到第二天天亮,才有人来通知顾正渊,说是顾连城请他到书房一叙。
两人不知在书房里谈了什么,总之顾正渊从书房出来之后,便一改此前的态度。对那不知廉耻的小贱人不闻不问,只是将她刚关在秋水堂中好吃好喝地供着。
后来,就传出顾连城重病的消息。李氏纵然再蠢,也猜到了顾连城的身世必定有蹊跷,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来路,就连贵为礼部尚书的顾正渊,都对此讳莫如深。
李氏想到这里,正了正身子,眼中泛出一丝冷意:“当年我还怀着你的时候,她那母亲就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把你父亲勾引得五迷三道。果然,狐媚子生下的女儿,还没完全长成,却依然是狐媚子!”
“女儿实在看不下去了,二哥三哥都是聪明人,怎么会看不出她的真面目?”顾明棠气得跺了跺脚,眼中露出恶毒之色,“不行,我这就去把她的脸撕烂,看她还怎么勾引人!”
李氏闻言摇了摇头,按住顾明棠的肩膀,道:“别急,她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天了。等你大哥没了后,府里没人给她撑腰,看她还能得意几时!”
李氏说话不紧不慢,说着这样叫人胆战心惊的话,手上却能稳稳地用香篆印出一个如意纹。
直到那浓郁的香味在暖阁里渐渐散开,顾明棠才一下子回过神来,头上的一支蝴蝶步摇颤翅欲飞:“母亲的意思是……大哥会死?”
李氏没有回答顾明棠的话,只是把她唤到跟前,叫她看炉子里的香,笑得十分和蔼:“棠棠,你来看看母亲篆的香,可是又比往常好一些了?”
轰隆隆——
一阵春雷响起,雨水“哗啦啦”地冲刷着瓦楞。从秋水堂向外望去,外头的荷花池上都起了一层濛濛的雨雾,不远的亭台楼阁像是隔了一层纱朦胧不清,至于远处的连绵的山脉,更是像一片隐在浓雾之中的墨色,平白多了几分神秘的感觉。
顾明微又要出门。
银星见状连忙拦住:“姑娘,雨下得这样大,今日还是不去白塔寺了吧?便是在家中拜佛龛,菩萨也会听到您的心愿,保佑大公子早日痊愈的。”
这段时日,她家姑娘风雨无阻地去白塔寺拜佛,便是长了一颗石头做的心,也都能被她家姑娘捂暖了。只是银星瞧着今日的雨实在太大,担心姑娘出了什么意外。
顾明微自然知道银星的担心,把银星鬓边的碎片夹到她耳后去,温和叹息:“去寺庙烧香看的可不就是今日的诚心,我若今日还能坚持去了,菩萨才能高看我一眼呢。你放心,这白塔寺与京城我都往来这么多日了,不会有什么事的。”
两人正说着话,院外一个身影打着伞走了进来。春池低下头将发丝上的雨珠擦了擦,带着一身的水汽沿着抄手游廊走到顾明微面前,笑着说道:“奴婢今日来,是告诉四姑娘一个好消息的。”
“是祖母让春池姐姐来的?”顾明微问。
春池点了点头,声音仿佛风雨中的一束阳光,打进顾明微心里:“昨日御医院的张院判来给大公子诊治,说是只要寻到一味上好的百年野山参做药引,大公子的病就有希望。老爷找老太太商量,已经打算派三公子往北边长白一带寻药。老太太遣奴婢来问姑娘一句,姑娘愿不愿意为大公子寻药去?”
这无疑是顾明微目前最想听到的消息,立刻握着春池的手点头道:“我愿意的,能为长兄出去寻药,我自然是愿意的!”
“老太太就知道姑娘一定愿意。”春池反握住顾明微的手,眼中多了几分怜惜,像是因为这事,却又像是另有所指,“只是去长白的路不好走,有些地方马车不能通行,是要在马背上走的。姑娘可吃得了这个苦?”
顾明微脸上绽出笑容来,绚烂如春花:“春池姐姐,我什么苦都能吃。”
春池回去给顾老太君赴命,顾明微便收拾起要同三哥一起去长白的行装来。银星不知从哪里找来她的旧衣裳,重新给她换上了男装,等到第二日天刚亮,便同三哥一起出发去长白。
长白离京城并不远,骑快马只要三四日的路程。
顾明行与顾明微此时带了十几个人,一起到长白附近的村落收找农户收购野山参。本以为上百年的野山参千金难求,谁知就那么巧,他们才到了第二个村子,村里人听说他们的目的,便有一户老挖参人献宝似的把老山参送了过来。
这就让顾明行很尴尬了,他离开的时候,父亲特意叮嘱,这回带着四妹妹来长白,一定要待足半个月才回京师。可如今才过去六七日呢,他居然就把老山参找到了。
顾明行与一同出来的张管家对视了一眼,看了一眼那发须皆白却精神头十足的挖参人,道:“百年老山参岂是那么容易寻得到的,我们虽然不是本地人,却也是京城的高门大户,岂会看不出你这老山参是假的?”
他这么一说,挖参人就不乐意了,还较真地请来懂行的药商,向顾明行保证他手头的参一定是上好的百年老山参。
顾明行自然不怀疑他话的真实性,可他这时候要是认了,不得现在就赶回京城去?虽然他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他带着四妹妹出来半个月,却知道父亲一定有他的道理,只好一直嘴硬地否认。
顾明微刚回到投宿的人家,就被那户人家的娘子急匆匆地拉去村长家。她正云里雾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便听那娘子着急地说道:“小少爷,你们家不是要找老山参么?咱们村里正好有一支,这是咱们送到了你家哥哥面前,他却死活说这山参是假的,把卖参的老头惹恼了正闹得不可开交,你快去劝劝吧!”
“三哥!”顾明微急忙来到村长家,就见顾明行与一个老头儿争得面红耳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