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太君犹不解气,敲着桌沿道:“谁不知道,阿微当日是差点遭了那孽障的毒手?亏你还是李家嫡女,这顾府的当家主母呢!我瞧你是仍旧忘不了当年的事,可是稚子何辜?你且想清楚去吧!”
李氏毕竟是儿媳,在婆母面前高不了声,方才魔障了一般说出那些话,被顾正渊吼了一嗓子已然清醒过来,不敢再辩驳,灰溜溜地跟在顾正渊身后走了。
顾明微就待在碧纱橱里,而听着父亲和嫡母都走了,这才出来与春池一起安慰顾老太君。等到顾老太君好不容易消气,泡了一盏新茶重新吃,这才回过里头的不对味儿来。
“这李氏心思重,平日里也不曾如此明目张胆,怎么近些日子倒好像爆竹一样,一点就着呢?”
顾明微听到顾老太君的疑惑,只是埋头替顾老太君倒茶捶腿,一言不发,能少说一句,就少说一句。她总不能同她祖母说,她故意跑到顾明棠面前,告诉顾明棠她母亲明氏年轻的时候比她还要好看吧?
再说了,这句话即便被拎出来,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实在没有必要在顾老太君面前过一遍,这不是给她祖母徒添烦恼么?
总之,也不知道顾正渊到底是怎么去找杨家人算账的。没过几天,杨家公子尚未婚娶就在外头养了一个外室,还生了庶长子的消息在京城传遍了。
原本都在议论顾明微的人,纷纷把注意力转移到杨家公子的外室身上,早把发生在顾明微身上的那点事抛到脑后了。
顾老太君让春池挑了个黄道吉日,带着顾家几个待嫁的女儿到白塔寺去求姻缘。与上辈子不一样,恢复了女儿身的顾明微,与后院这些姐姐妹妹们虽然没有多亲密,但至少面上都过得去,不像和顾明棠那样,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顾家女眷到白塔寺烧香的这一日,李氏带着顾明棠也去了。然而,并不与顾老太君这边一块儿,显然因为前些日子的事,婆媳两个还没抹开面子。
一行人烧完香之后,便留在白塔寺用斋饭,填饱了肚子一群姐姐妹妹便三五成群地在寺外的桃林游玩。
顾明微原本是和几个姐妹走在一块的,可她去解了一回手之后,便只剩下银星在原地等她了。她也不是非凑热闹不可,挽着银星的手在白塔寺里走走也不错。
谁知,走了没一会儿,便看见一个农妇模样的女子带着几个粗壮的庄稼汉,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看见顾明微便远远地指着她说道:“就是那个狐媚子,迷得那我们家姑爷神魂颠倒,要丢下我家闺女不管的!快上去把她捉住,画花了她的脸,看她还有什么资本使那狐媚功夫!”
眼看着一群人朝两人冲了过来,顾明微顾不上别的,立刻拉起银星的手,两人不要命地往寺里跑。偏偏这个时候,白塔寺外的这片桃花林里,居然一个人影也没有。
顾明微和银星两个弱女子,如何跑得过那一群干粗活的庄稼汉?两人吓得脸色发白,被堵在一间紧闭的院门前,一时间无路可逃,只得拼命叫喊起来。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想来是认错人了,我们家姑娘是礼部尚书顾家的姑娘,清清白白的人家,怎么可能去勾搭你们家姑爷?”银星把顾明微护在身后,对着一群人急忙解释道。
谁料,那农妇听了银星的话,反倒更加咬牙切齿起来:“那可就太对了,礼部尚书顾家的四姑娘不是这个狐媚子还有哪个?如果不是你,姑爷怎么可能去母留子,把我家姑娘往死路上逼?”
说罢,一把推开银星:“走开,这可不关你的事!今日,我就把这妖精的脸破了相,我看她以后还怎么勾搭男人!”
银星虽然平时没少干活,可哪里是地里刨食的农妇的对手?被她推得踉跄了一下,就被一旁的几个壮汉拉扯住,连忙哭喊着求道:“求求你们不要这么对姑娘,你们要划就能划破我的脸!姑娘可是千金之躯,你们若是对她动了手,我们家老爷是绝对不可能饶过你们的!”
农妇眼里却闪着疯狂之色:“我若是怕这些,我就不会到这里来了!只要划破了她的脸,姑爷也就能重新回到我女儿身边了!”
和一个已经陷入偏执的人,只怕是没什么好说的了。
顾明微退无可退,眼看着那锋利的簪子就要碰到自己的脸,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以前每当自己遇到危险,长兄总会如天神降世一般,出现在自己面前,一次又一次地拯救自己。
可现在,顾明微却深知——那个救自己于水火之中的人不可能再出现了。
就在这个时候,她背靠着的院门从里面被打开了,顾明微失去重心往后倒去,一双大手在她身后轻轻扶了她一把,一脚踢开了欲图划破破她的脸的农妇……
顾明微惊讶地睁开了双眼。
浮光掠影之间,她似乎看见了长兄站在她面前。隔着生死之线,隔着千万重山水的距离,再一次出现在她眼前!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一头扎进长兄的怀抱里,双手紧紧的锁着他的腰肢,喜极而泣:“哥哥,你终于回来见阿微了么!”
白塔寺,佛门清静之地,来了许多京城衙门派来的官兵。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蓄意谋害朝廷大员的官眷,人证、物证俱在,当场就被衙门的人带了回去。
卫连城坐在佛堂里,幽深的目光看向一旁瑟缩在银星怀里的小丫头。自欺欺人的梦境被人强行打破的时候,蠢钝得有些可爱。
她不愿意道歉,承认自己认错了人,还冒犯了好心救了她,避免她破相没法嫁人的恩人。
顾老太君却是尴尬得很,她在禅院里休息,听说这边出了事,便立刻赶了过来。看到的第一眼,就是自己这个孙女拉着人家卫三公子的手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不愿意撒手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