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微并不知道梅老太太来顾府拜访李氏之事,她收到了一张请帖,是洒金桥旁的郭府送来的。
京城里的洒金桥附近住着朝廷的官员,以及一部分身价不菲的商人。而这个送信来的郭府不是别人,正是她母亲明氏改嫁的郭家。
上辈子,顾明微一直被困在顾府后院。因此,从此便与她母亲明氏断了联系,自然也不知道郭家的情况。她也没有想到,这辈子竟会重新遇到她母亲。
“姑娘,洒金桥到了。”马车微微一晃,隔着一层车帘传来车夫的声音。
顾明微手里拿着一张帖子,并没有回答车夫的话,而是掀开帘子看了一眼人声鼎沸的街道。
洒金桥头就是郭府,位置颇好,宅院很大,守在外头的家丁看上去也安分,只需看一眼,就知道这是一户讲究的人家。虽比不上顾府这样的高门大户,可比起一般的富庶人家,也算是十分气派了。
银星也顺着顾明微的目光往里外看了一眼,脸上略有几分担忧地问道:“姑娘真的要去?”
顾明微闻言点了点头,自从上回见到明氏之后,她无论做什么心头都如同挂着一根刺。她心中知道,她与母亲一别两宽,从此各走各的路是最好的选择。可毕竟是骨肉亲情,怎么可能真的做到没有一丁点儿在意?
银星自然也知道顾明微的想法,点了点头才道:“也是,无论如何见上一面,好歹算是有了个结果。”
主仆二人到郭府门前递了帖子,不消片刻便来了个管事婆子把两人请了进去。
那管事婆子带着顾明微和银星,一路到了郭府的大厅里。一走进大厅,顾明微才发现大厅里并没有明氏,反倒是几日不见的梅老太太,和一个陌生的满头银发的老妇人坐在堂上。
那梅老太太一见顾明微,便笑弯了一眼,连忙说道:“千盼万盼,终于把四姑娘给盼来了!快过来让郭老夫人瞧瞧,这样周正的姑娘便是通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好姑娘,生得真是好看!”郭老夫人上下打量了顾明微一通,眉开眼笑地点头。
梅老太太一听,脸上的笑容更深,立刻站起来就要拉顾明微的手:“来,四姑娘快过来,让郭老夫人好好瞧瞧。我看四姑娘与老夫人很是有缘,日后说不定真的嫁到郭府,成了一家人呢!”
此时,顾明微若再不明白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也真就成了傻子了。她不着痕迹地推开梅老太太的手,笑着说道:“梅老太太莫不是糊涂了,我家是什么人家,郭家又是什么人家?我家人还未说什么,梅老太太倒是吃着自家的饭,操着别家的心。”
“那哪能呢?”梅老太太听了顾明微的话也不生气,腆着脸上去还拉住顾明微,“四姑娘你是不知道,上回给杨家哥儿的事情,我是真对不住你。谁又知道,那杨家公子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呢?这不,四姑娘这样的庶出便没有高嫁的,与其给别人家做妾,不如嫁个殷实的人家当正头娘子,好歹过安乐的日子!”
话音落下,忽然惊呼了一声,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被郭府的丫鬟扶住在稳住步子。
梅老太太吓得够呛,她年纪一大把的人了,可不像年轻人那样摔也就摔了。老胳膊老腿的,若是摔出了什么好歹,岂不是往后都要躺在床上度日?
她抬头一看,只见推自己的是顾明微身边的小丫鬟,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你!”梅老太太知道顾明微是个性子烈的,却不知道她身边一个小小的丫鬟,竟也敢这么对待自己,她转向顾明微道,“我丈夫儿子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一个贱婢竟敢这么冒犯我,顾四姑娘也不管管!”
银星早就看这老太太不顺眼了,眼见她越说越离谱,便把顾明微往她身后一挡,扬声道:“我家姑娘是来见郭夫人的,可不是到这里给你们评头论足的。梅老太太好生脸大,竟忘了上回在宴会上自讨没趣的事了?一次不够,竟还赶着上来给自己没脸了!”
“好你个牙尖嘴利的小贱人!”梅老太太大声嚷嚷起来,跺着脚向郭家的下人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上去把那小贱人捆起来?”
可郭家的下人们哪能听一个外人的命令?便是顾明微的身份往这一摆,他们也不敢动她一根手指头。
顾明微对着吓得站起来不知所措的郭老夫人笑了笑,而后冷冷地看着方才引她进来的那个婆子道:“这就是郭府的待客之道?我看这郭府的下人也该好生教教规矩了,这通京城的人家,也没有这样对待客人的道理。念在你们郭家初入京城,此时我可以不追究。可若是再想闹什么幺蛾子,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管事婆子何时听过这样的话?她是郭家的老人了,才跟着郭家进京城不久。他们郭家在江州老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她更是郭老夫人身边的老人,便是主子们也敬着她三分。
可如今,不过是先领着这顾四姑娘往大厅走了一趟,她竟说出这样的话来。
“顾四姑娘担待担待!”她吓得双唇微颤,连声求饶,“是奴婢一时糊涂,不小心带错了路。对,就是带错了路!顾四姑娘息怒,奴婢这就领您见我家夫人去!”八壹中文網
郭老夫人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老太太,听到顾明微的话也吓得不轻。都说民不与官斗,更何况顾家那样的大官。她是听梅老太太说,顾家看在自家富足,人口又简单,有要把庶出的女儿嫁到自家的意思,想着能与这样的人家做上亲戚,这才欣然同意梅老太太说的话的。
可谁知,等顾四姑娘来了,却全然不似梅老太太所说。
她两头得罪不起,又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好拉着梅老太太的袖子道:“梅家老姐姐,罢了罢了。我们郭家小门小户的,到底是配不上顾家的女儿的,要不……这门亲事就这么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