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连城眼中一闪而过一丝诧异之色,问道:“你长兄已经走了,你大可……”
“对!我就是忘不了他!”顾明微逼近一步,双眸蒙上水光,“哪怕他已经死了,我都忘不了他!卫三公子如此了解我,应该知道我对他存了什么心思,你却巴巴地上来要当我哥哥,难道卫三公子不觉得自己可笑么?”
卫连城一时无话,只有眼前的少女仰着头,坚持不让眼眶中的泪水滑落,像只倔强的小兽,不肯屈服地看着他。
卫连城发现自己有无数可以说服她的理由,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地平线上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傍晚的风已经微凉了,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今日之事,是我考虑不周。”
顾明微勉强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便请卫三公子以后不要再管我了。”
卫连城道:“只怕不能如你的愿。”
“你说什么?”顾明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人也实在太霸道了吧?这是世上怎么会有这么霸道的人!
顾明微瞪着自己的眼睛,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令得卫连城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她才忽然朝他扑了过去,手脚并用冲他又踢又打:“你、你混账,你无赖!”
“闹够了没有?”卫连城蹙起眉头,铁钳一样的大手抓住她,只差像捉小鸡一样,提着她的衣领拎起来,“与其这般恼怒,还不如接受现实。”
顾明微实在被他气坏了,像只炸了毛的猫一样亮出爪子,开始张牙舞爪:“你管那么多做什么?你非管着我嫁不嫁人,我告诉你我这辈子都不嫁了,有本事你自己上门提亲娶了我呀!”
“你……”卫连城实在拿她没办法,只好把她按在自己胸前,饶是如此还是被她抓破了皮,面沉如水,“真是野性难驯!”
也不知道为什么,卫连城说出这句话之后,便觉得怀中的人儿安静下来。他松开怀中的少女,头也不回地离开。
银星见到两人的动作,赶紧赶了过来,替顾明微整理好凌乱的衣服,还狠狠瞪了卫连城一眼:“这个卫三公子,实在是太过分了!”
直到用了晚饭,顾明微仍然有些失魂落魄。她怎么也没料到,会从卫连城口中,听到她长兄说过的话。
那时她刚回顾府,就被顾明棠关在荒废的院落里。是长兄冒着大雨,带着墨香来救了自己,偏偏自己当时不懂事,还把长兄气得够呛,这才说出了这句话。
若不是她知道,长兄已经不在人世了,她还要以为刚刚说出这句话的不是卫连城,而是她最在意的哥哥。
临睡之前,春池来到顾明微的帐篷,悄悄地把银星叫出去,问道:“四姑娘这是怎么了?”
银星不敢提起顾明微与卫连城的事,只好把顾明微相看的时候受的气说了出来,又道:“姑娘不愿意让老太太知道,春池姐姐就别告诉老太太了,免得老太太又为了这事伤神。”
春池应下,吩咐银星多多宽慰顾明微,便回顾老太君的帐篷去了。
原本安静的围场,因为住进了一大批人,就连夜里也都热闹非常。临睡之前,顾正渊还带着顾家两兄弟,来过明微这里查看了一番,吩咐她注意安全,夜里不要独自出来走动。
顾明微知道外头不比家中,虽然都是朝中官员的家眷与下人,可毕竟人太多太杂,以免有心之人打什么坏主意,她还是规规矩矩待在帐篷里的好。
夜渐渐深了,周围也越来越安静。顾明微听着帐篷外的虫鸣鸟叫,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听见耳旁响起几道刻意压低的声音。
“你们可看清楚了,要抓的当真就是她?”
“那还能有假?今天下午,有人还瞧见她站在槐树底下,同那卫三公子拉拉扯扯,还被人一把抱在怀里呢!”
“看来不会有错了,把她绑走就可以领一大笔赏钱!”
顾明微蓦地惊醒,发现床前站了三个黑影,吓得惊叫了一声:“你们是什么人?”
一阵异香袭来,顾明微霎时就失去了知觉。
顾明微本来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一阵风吹来,就被吹了个透心凉。京郊的夜可真冷,顾明微动了动身体,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却也留不住半分温暖,还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银星,醒醒,你上来给我暖暖吧。”顾明微迷迷糊糊地嘟囔,过了好半晌才发现并没有人回答她。
她翻了个身起来,却发现身上的被褥不见了,头顶的帐篷也不见了,就连身下的床榻也不翼而飞。
周围一片漆黑,可在风中沙沙作响的树叶,以及远处影影绰绰,重重叠叠的墨色山峦,却在提示着她,她已经不在围场了。
“银星,祖母……”顾明微身上只有一身单薄的内裙,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黑暗之中打转,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身处何处,更不知道下一步会踏进什么地方,只有她的喊声在山峦间回荡,“有人在吗?有什么人来救救我!”
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她一个人,巨大的孤独感像一只张开嘴的怪兽,张开大嘴一口将她吞没。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见到一丝火光,心中一喜,连忙提起裙子朝那个地方跑过去。
原来,是几个举着火把的猎户打扮的中年男子正提着猎物回家。
顾明微顿时一喜,连忙上前去说道:“几位叔伯,我与家人走散了,深夜在林子里迷路了。请问这里还是京城地界么?若是几位愿意送我回家,我愿意给几位酬谢!”
可她急急说完话,才发现几人打量她的目光很是放肆,甚至不加掩示地在她胸前流连。
顾明微不禁退后一步,双臂交叉着挡在自己胸口,提高声音补充道:“我是京城礼部尚书顾正渊的女儿,你们若送我回去,我父亲必然重重谢你们!”
谁料,那几个猎户却并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反倒放下手中的猎物,一步步紧逼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