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受了蛊惑一般,顾明微竟把自己的手伸了出去,被他的大手牢牢握住,手中发力的同时,她就像风中的一只蝴蝶,翩翩地飞上了马背。
顾明微侧坐在马背上,双手紧紧抓着男子胸前的衣裳,乖巧柔顺地靠在他的怀里,很轻易地便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正是这股檀香味,让她身上紧绷着的一根弦终于松懈下来。
卫连城骑着马返回京城,忽然感觉怀里的人儿突然用双手圈住了他的腰,像被大雨淋湿的雏鸟,在他怀中瑟瑟发抖。
他腾出一只手回手揽住了她,却听她在自己怀中问道:“我是该叫你长兄,还是该叫你卫三公子?”
天已经蒙蒙亮了,安静的街道上忽然响起一阵马蹄声。卫府门前,挂着两个彻夜通明的大灯笼,门房“吱呀”一声开了门,却惊讶的地看见自家主子身边,跟着一个披着男式斗篷的娇小女子,双眼亮晶晶地拉着主子的袖子,跟在主子身后进了府门。
卫连城手臂上就好是挂了一个拖油瓶,直到进了他院子里的堂屋,他才无奈地叹了口气,问道:“四姑娘准备怎么拉着我到什么时候?”
顾明微笑盈盈地说道:“自然拉到哥哥承认为止。”
卫连城找了把椅子坐下,用空闲的另一只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我已经说了,我并不是你长兄。他姓顾,我姓卫,根本就是两个人,四姑娘怕是认错了。”
“哥哥是什么模样,化成灰阿微都认得。”顾明微站得累了,便四处瞄想找把椅子坐坐。看了半天,却发现椅子都离得挺远,若是坐过去,便要松开抓着卫连城的手。
她最想坐的,自然是卫连城的怀里。可她一时不敢,哥哥花了这么大的功夫扮成别人的样子,竟然这么快就被自己识破了,她怕哥哥恼羞成怒不理自己,那么吃亏的还是她。
卫连城见这姑娘油盐不进,头疼得厉害,叫来守在外面的冷面,道:“你自己同她解释。”
冷面苦着一张脸,他自然不想在四姑娘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可方才自己若不出手,四姑娘恐怕就已经命丧当场。
他待在主子身边那么久,若是看不出主子对四姑娘的用心,那便是眼瞎了。要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四姑娘出了什么差错,自己也就别想跟在主子身边了。
“四姑娘好久不见,自从主子去世之后,我等一干仆从,便按照主子的遗愿,回到江左投奔卫三公子,认卫三公子为新主。”冷面顿了顿,低下头继续说道,“卫三公子确实不是我的旧主,四姑娘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江左查探一番。”
话都说到这里,本来以为顾明微早该信了,可谁知她却笑容不减地说道:“不必,不管哥哥是顾家大公子,还是卫家三公子,我都不在意。哥哥成了卫家三公子岂不更好?这样一来,阿微就能名正言顺地嫁给哥哥,永远和哥哥在一起了。”
冷面听到顾明微这话,顿时大惊失色,急忙看了一眼卫连城,生怕主子一时心软,就这么答应下来了。
他急中生智,立刻说道:“四姑娘,我家主子他……已经有婚约了!”
蜜糖一样的笑容凝固在少女脸上,她并没有理会冷面,而是转过头去扯了扯卫连城的袖子:“这是真的吗?”
冷面见状,很有眼力劲儿地退下。
一时之间,整个堂屋又只剩下卫连城与顾明微两人。
嫣红娇嫩的唇瓣,被雪白的贝齿重重地咬着,让人看了情不自禁地起了怜惜之意,想要将那千娇百媚的两片唇瓣,从蹂躏之中解救出来。
“哥哥不是答应过我,若是迎娶妻室都要由我替哥哥把关么?”少女睁着微红的双眼,用委屈极了的声音问他。
卫连城觉得自己就差一点便点头答应了,可他想起今天的凶险,心头的一片柔软,便再次冷硬起来:“我确实已有婚约,四姑娘若是真想嫁给我,只能委屈做小了。”
“不……”顾明微松开卫连城的袖子,失魂落魄地缓缓后退一步,“我宁可死,也不愿意……”
顾家人没有等到围猎结束,便匆匆地从京郊围场返回。京城中稍有些敏锐的官员,都知道顾家显然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具体的都不知晓。
顾老太君回到顾府,什么也没多说,就开始张罗着从那天的画像里,给顾明微选出一位合适的夫婿。
顾明微心里想的却不是这些,她隐隐觉得卫连城就是她长兄。虽然卫连城矢口否认,相貌又与长兄到底有几分不同,可行为举止却骗不了人。联想到去年长兄过世之时,特地把她支到长白去,又兼着父亲一点都不伤心的样子,顾明微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可最令她伤心的是,卫连城竟然已经有了婚约。她是绝不愿意做小的,哪怕是皇帝老子的小也不愿意做。
当年,她娘亲明氏就是因为做了她父亲的外室,无名无分地生下了她,才使得她外祖一家受了人那么多年的耻笑,便是外祖与外祖母早早地便去了,归根结底也是因为此事。
银星也是知道这件事的,她家姑娘被卫三公子送回来之后,姑娘就把事情全同她说了。她主仆二人在这顾府里互相扶持了这么久,早将对方当成最信任的人。因此,她也是知道姑娘为何一连几日,一直闷闷不乐的。
“依奴婢的意思,姑娘不如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没得好好的官宦人家的姑娘,去给别人家当小的。”银星端了碗燕窝进来,今日顾老太君到白塔寺去礼佛了,阖院有脸面的丫鬟几乎都跟着去了,两人也不必像平时那般拘束。
顾明微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几杆修竹:“银星,我就是不甘心。”
她好不容易得知卫连城并没有死,她与卫连城之间很有可能并没有血缘关系。眼看着两人之间的重重阻隔消失了,却又得知卫连城早已有了婚约,她又怎么能心甘情愿地放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