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罢早饭,唐予又要去书房,被招娣给拦下了,“唐予,你这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今天什么也别干,去补一天觉吧。”
唐予摇了摇头,“我心里装着事儿呢,根本睡不着。拜王大学士为师的事已经初见眉目,一旦定下来,我就得立即动身进京。我想尽快帮你找到父母,和你父母商议让你在我家做工的事,我娘已经答应了,只要你父母同意,你就跟我进京,照顾我的生活起居。”
招娣有些怔忡,“我,跟你进京?我才七岁,根本就不会照顾人,你还是让别人去吧,春桃和秋苹就挺好的。”
唐予笑吟吟道:“别担心,不用你烧火、做饭、铺床、叠被,只要每天陪我说话。怕你孤单,我让元宝也跟着,专门照顾你。”
招娣哭笑不得,“唐予,你们唐家,花薪银雇我照顾你,再买个元宝照顾我,岂不是亏大发了?这薪银花得可真不值。”
唐予呵呵一笑,“我认为值就值,只要看着你,我就觉得开心。”
招娣叹了口气,赶紧转移话题,她怕再聊下去,就再也不想离开了。
“唐予,你若是睡不着,我带你出去逛街吧,我想吃糖人儿了。”
唐予满口答应下来,狡黠的瞟了一眼院子里的春桃,故意提高音量,“本少爷想吃糖人儿了,你带我去。”
仍旧好浮夸的演技,恐怕也就招娣能忍住欣赏。
招娣配合的答应了一声,跟着唐予走了。
坐上马车,唐予眼里闪过一抹狡黠,“一会儿,我跟你一起下去买糖人,我让老伯帮我淋个特殊的糖人儿送给你。”
招娣拼命摇头道:“不用,上次那个小狗糖人挺好的,还是那个吧。”
唐予斩钉截铁,不容反驳:“不行,我才不要‘贼头狗脑’呢。”
招娣:“......”
唐予若是跟着下去了,自己还怎么逃跑?
招娣半天沉吟不语,终于,下了个坚难的决定。
招娣从腰里拿出剩下的最后一颗奶片,作势要放在嘴里。
唐予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招娣,你竟然还有奶片?我上次问你你还说没有了,竟然藏私!哼!”
招娣站起身来,把奶片举得高高的,一脸不以为然,“不给,不给,就是不给,这可是最后一颗......”
话音未落,唐予已经伸手,轻松的把招娣手里的奶片抢了过去,用力一掰,一分为二。
递给招娣一半,另一半则立即放在了嘴里,生怕招娣反悔抢回去似的。
唐予笑着调侃:“陈招娣,你自己个头儿有多高心里没数吗?跟我抢!死输没赢。一人一半,不许藏私!”
招娣看着手里一半的奶片,怔怔的抬头,看着眼前的少年,似要把善良的少年的样子永远记在心里。
她就要走了,唐予这个人,最后只会化做她记忆中的一个名字,一个无法磨灭的记忆符号。
她不能留在唐家。
前有衙门线人的死,后有唐夫人的不喜,以及身份不平等的差距,注定前途一片昏暗。
招娣嘴里呢喃说道:“对不起。”
唐予没听清,“你说什么?”
招娣努力挤出一抹微笑:“没什么。”
很快,唐予上眼皮与下眼皮快黏在一起睁不开了。
昏睡前,仍不忘把荷包解下来递给招娣,嘴里碎碎念:“我、我可能这两天太累了,一会儿让老伯做个花脸猫的糖人儿,给我留一半,不许吃独食......”
脑袋一沉,磕向了小几。
小几上坐着小茶壶,这要磕上了,只怕这张脸得毁了。
招娣忙伸出双手捧住了唐予的脸,软软的,满满的婴儿肥。
这一震荡的功夫,唐予强忍着困意勉强睁开了眼睛,如同婴孩儿睡婆婆娇,无意识的抿嘴一乐,然后才终于闭上了眼睛。
在这一刻,招娣的愧疚更深了一层,多么纯良的少年啊,自己怎么这么坏,怎么忍心欺骗他?
把小茶壶拿走,多余的碳倒进了残筒里盖严,盖上扣板,铺上几垫,让唐予舒服的趴在小几上,将披风披在了身上。
按原计划,招娣完全可以做出再次被拐走的假象。
可就在刚刚的那一刹那,招娣突然又改变了主意。
拉开小几下的抽屉,取出文房四宝,刷刷点点写了两列字,吹干,放在了唐予的荷包里,再把荷包放回到唐予怀里。
等马车到了卖糖儿的摊子前,招娣下了马车,对唐风叮嘱道:“少爷这几天熬夜太累了,睡着了,你先不要吵醒他,我先去买糖人,再去买一匣新出炉的桂花糕,你们多等一会儿。”
招娣给唐予买糖人儿并不是第一次,唐风不疑有他,便由着她去了。
一刻钟去了,招娣没有回来;
半个时辰过去了,招娣仍旧没有回来;
一个时辰过去了,唐风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儿,到糕点铺子里去找,掌柜的说一刻钟前就离开了。
唐风又往前面几家铺子找了找,仍旧不见影子。
唐风忙跑回来向唐予禀告,结果发现唐予睡得死死的,怎么推都推不醒。
难道,陈招娣给少爷下药了?下的什么药?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唐风立即慌了,让车夫打马先奔了医馆。
郎中看了,只说是吃了含有迷药类的东西,药量不大,睡醒了就好了。
唐风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了,打马回了唐府。
鉴于少爷对陈招娣的重视,唐风没敢禀告老爷和夫人,而是带着唐云秘密查找陈招娣的下落信息。
下午的时候,唐雪来找唐风,说是少爷醒了,追问陈招娣的下落,他不了解情况,更不敢胡说,只好来请唐风回去。
进了屋,唐予急切的问道:“招娣她,是不是又被人牙子给拐走了?”
唐风从屋外拿进一身小女娃嫩粉色的衣裳来,这是招娣进唐府后给赶制的新衣裳,早上出府的时候,招娣穿的就是这件。
唐风叹了口气,神情沮丧,“少爷,陈姑娘,应该是自己走的,她先是迷晕了您,然后到了义庄,和小乞丐换了衣裳。然后,就不知所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