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娣不可思议的凝视着眼前的疯女人,难道,这个妇人,就是原主苏巧颜的娘亲苏刘氏,闺名刘翠花?
她、她怎么得了失心疯?是因为苏巧颜被拐卖吗?
招娣突然觉得好心酸。
招娣走到苏刘氏身边,再次劝解道:“婶、婶子,咱回家吧,我送你回去,别在这儿守着了。”
苏刘氏猛烈摇头:“等颜颜!等颜颜!树没了,找不到家了......”
招娣忍了许久的眼泪再也绷不住了,深深抽了下鼻子,想把泪水抽回去,结果越聚越多,终于绝了堤。
直到现在,招娣才知道苏刘氏为什么那样怪异的站在树桩上,原来,在她单纯的心灵里,觉得女儿打小就喜欢这颗大榆树,树被人砍了,女儿该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妇人弱也,而为母则强。
是什么样的意志力,让她四年来一直在村口等女儿?
母女俩,就这样,一个扮树,一个在看。
仿佛就在这一刻,招娣才深切的感受到,自己就是这个疯女人的女儿,无论肉体,还是灵魂,自己,就是苏巧颜。
村口气势汹汹的来了几个妇人,为首的妇人,手里还拿着一根鸡毛掸子,臭小子苏长国几乎是拖着她走的。
看见招娣没跑,苏长国的叫声如利剑划破石头般尖锐起来:“娘,就是这个小叫花儿!一进村就鬼鬼祟祟的,我一问他,他拿棍子打人!”
苏姜氏看向招娣,小小的身形,枯瘦猴崽子一只,自己儿子比人家高上半头、壮上一圈呢,三个娃子一起还打输了,回家告小状,让老娘出马,真够丢人的。
苏姜氏气势汹汹冲了过来,完全要给儿子撑腰的架势。
招娣默默的从身后拿出粗棍子,冲着苏长国甜甜一笑:“你说的是棍子,是这根吗?”
苏长国的身子本能的一个瑟缩,隐在了娘亲身后。
比胳膊还粗的棍子!
苏姜氏面色不显,却默默的把身前的鸡毛掸子隐在了背后,两样“武器”差得太悬殊了,没有可比性啊。
怕自己不是对手,苏姜氏对身侧的妇人叮嘱了两声,妇人撒丫子就往村里跑,看样子,是二次搬救兵去了。
苏姜氏外强中干的骂道:“臭叫花子,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手持恶棍行凶?”
招娣一脸的无辜:“这位大婶儿,我不是叫花子,也没手持恶棍行凶,这叫打狗棍,是用来打畜生的。”
苏姜氏气得险些翻了白眼,小丫头片子这是变相骂自己儿子是狗和畜生了?!
苏姜氏话锋一转,不再纠缠于棍子,而是质疑招娣的身份:“你一个外乡人,跑到我们村来干啥?说,是不是贼人派你来踩盘子的?!”
村里三天前丢了两头耕牛,所以对外来人防备心很强,招娣是个孩子,不可能直接牵走一头牛,帮贼人踩盘子倒是有可能。
招娣并没接话,左右刚才那个妇人去搬救兵了,到时候一起陈述,也省得自己费二遍口舌。
很快,村中又来了不少男男女女。
其中一个年轻妇人一瘸一拐、气喘嘘嘘跑了过来,没等说话,先冲着苏姜氏弯腰致歉:“婶子,实在对不住,我娘脑子不清楚,一定不是故意打长国的,等公爹和相公回家了,一定登门赔礼。”
小妇人是苏家的大儿媳妇高稚雅,是个瘸子,因为身有残疾,性子有些自卑和软弱。
半年前,为了照应疯娘,苏长英便求娶了过来,想让高稚雅对疯娘好一点儿。
高稚雅平时不怎么跟村里人接触,大部分时间都闷在家里干活。
因为这两天公爹、相公和小叔都不在家,家里出了事,只能硬着头皮出面了。
因为婆婆曾发疯打过人,高稚雅就先入为主的道歉,只想着尽快把婆婆带回家。
这一转头,才愕然看见婆婆的额头上有青肿,眉骨上流下一道血,身上还有青青紫紫好几块儿。
受这么重的伤,相公回来,自己也不好交代吧?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
高稚雅不乐意了,小嘴抿得紧紧的,成了一道缝儿。
良久,似做过极大的心理斗争,高稚雅终于转过身来,以她平生极大的勇气对苏姜氏开了口:“婶子,我在河边正洗衣裳呢,就听人说我娘打了长国,可是,我娘的额头咋出血了?反倒是长国看着没事呢?”
苏姜氏眼睛一瞪,岔了腰反驳小妇人:“长英媳妇,人啊,腿瘸了行,心眼儿可不能瘸。你婆婆咋受的伤,你问你婆婆去啊?问我做什么?你婆婆被谁打的,我们谁都没看着;倒是你婆婆扑打我家长英,林子和大鹏都看见了!你别想而赖!”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
苏姜氏一口一个腿瘸,一口一个心瘸的,气得高稚雅脸都白了。
苏姜氏从人群后头揪出来林子和大鹏,两个小子在妇人们身后躲着呢,分开众人,直接把两个小子揪了出来,“人家要证据呢,你们两个说,是不是看见老傻子扑打我家长国了?”
两个臭小子面面相觑,只好点了点头。
苏姜氏底气更足了,又指着招娣,“长英媳妇,还有这个小叫化子,帮你娘打我家长国,后脑勺儿都起包了,我不冲小叫化说话,我只对你们家说话。这打的可是后脑勺儿,万一打傻了怎么办?你们要管我家长国一辈子,得出诊金、十两,对,得十两。”
苏姜氏拨拉开苏长国的头发,露出一块红肿。
高稚雅眼睛都气红了,想反驳,一时嘴笨又不知道如何怼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