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苏巧颜面色凛然,明显有些急燥,柳杨更加护住身下的宣纸了。
苏巧颜往前走了一步,离柳杨的距离更近了。
柳杨心头一骇,有些紧张道:“你、你不能伸手抢啊!抢是犯罪,是要下大牢的……”
苏巧颜轻眯了眼:“谁要抢?抢劫那是大人才干的事儿,而我还是个孩子,自然用孩子的方法解决问题……”
柳杨心头莫名涌起一股不祥之感来,暗自猜度着,苏巧颜所说的小孩儿的方法是什么?咬人?挠人?还是……
柳杨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苏巧颜。
苏巧颜不负他的期望,转身,回头,张嘴,对门外干活儿的柳王氏、也就是柳杨的亲娘王采玉喊道:“婶子,柳扬哥说了,就算是你和叔都答应把笔墨纸砚借给我也不好使,他就不借给我,爱咋咋地!”
柳杨脸色一变。
果然,柳王氏拿着鸡毛掸子就冲了进来。
还好柳杨身形灵活,从窗户直接跳到了院子里,回头对苏巧颜道:“苏巧颜,你个只会告状的胆小鬼!”
苏巧颜冲着柳杨吐舌头扮了个鬼脸,自己说过,要用小孩子的方法解决问题,告状不就是最简单便捷的办法?
苏巧颜低头去拿宣纸准备写东西。
结果,看见了最上面一张柳杨画的画:一个用毛笔黑线画的简笔人物,脑袋大,脖子细,身子短,豁着牙,岔着腰,三根毛的头发,屁股后边挂着一个大木棍。
苏巧颜吓了一跳,画上的这个人,特征很鲜明,好像、大概、可能,画的是自己?
不用猜了,因为画的一角,写了好几个“苏巧颜”名字,名字上面还打了大大的叉子,这是在诅咒自己还是什么意思?
天色不早,再去不成孙家就得改日了。
苏巧颜不与柳杨计较,当务之急是探清孙小姐的真实心意。
苏巧颜将丑画收进怀里,随即拿起毛笔,在宣纸上奋笔疾书起来。
很快,一式两份的东西写好了,吹干了墨渍。
柳杨自窗户突然探出头来,狐疑道:“苏巧颜,你会写字?”
柳杨震惊的看着苏巧颜的字,不仅会写,还写得娟秀好看,比他的猫刨狗蹬强太多了。
柳杨万万没想到,这个被苏长国他们说得粗鄙不堪、只会骂人打人的小丫头,以七岁之龄,竟然会认字、会写字?!
苏巧颜吹干了墨渍,拿着纸张急匆匆走了。
柳杨回了屋,发现桌上自己画的那张“苏巧颜”也不翼而飞了。
不用问,肯定是苏巧颜看见并拿走了。
这个母夜叉,不会因为这幅画来报复自己吧?
说起柳杨画这副画还是渊源的。
柳杨对苏巧颜的初始印象还不错,一个小丫头,竟然敢挑衅苏长国三个少年,要知道,这三个少年平时可是在村里招猫逗狗讨人嫌的主儿,一般人不愿意招惹。
坏就坏在,那天柳里正喝多了酒,回家就跟柳王氏显摆,说是给柳杨订亲了,订的就是老苏家苏巧颜。
柳王氏知道自家男人喝完酒什么德性,所以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这件事,苏家人没人放在心上;柳家人,柳里正和柳王氏没放在心上。
好巧不巧,十二岁的柳杨听见了,还当真了,这孩子,好几宿都没睡好觉了,愁坏了。
于是,柳杨鬼使神差的画了画,好巧不巧被苏巧颜抓了现形犯。
柳杨觉得自己的未来一片黑暗,暗淡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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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苏巧颜,由苏长茁赶车,带着苏刘氏,跟着柳里正和孙里正,坐着骡车直奔孙家。
孙家听说柳河村苏家来人了,以为苏家人是来要聘银的,怕自己一股形单影支,把出了五服的亲戚都找来助阵了。
苏巧颜心中暗自庆幸,幸亏及早认清了孙家人的真面目,这要是真等成了亲,三天两头的扯幺蛾子可就糟了心了。
孙里正和柳里正先进了屋说情,听说苏家只来了娘俩个,而且不是来要聘银的,孙伶儿的娘才答应让孙伶儿见苏家人一面。
苏巧颜本来是想单独见孙伶儿的。
可孙伶儿的娘死活不同意,生怕女儿受了苏家人的蛊惑。
最后达成的结果是,孙伶儿母女,与苏巧颜母女,两对母女见面。
孙伶儿的娘,就是一个农村典型妇人模样,有些苦面,但眼神挺犀利的,牙尖嘴利,一看就是不肯吃亏的主儿。
孙伶儿长得中上之姿,小方脸,小鼻子,大眼睛,面色寡淡,有种生人勿近的清冷范。
苏巧颜开门见山的问孙伶儿道:“我来就是想替我二哥问你一句,你们家退亲,是你的意思,你家人的意思,还是你们共同的意思?”
孙伶儿皱了皱眉头道:“这有区别吗?”
苏巧颜模糊的笑了笑:“对于我来说,有很大的区别。”
孙伶儿笃定点头道:“是我爹娘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
孙母撇撇嘴道:“你们家苏长茂可坑苦了我们家伶儿了,自己是个坏胚子,还娶什么妻祸害别人!”
苏刘氏想要开口争辩,被苏巧颜给拦住了,从怀里拿出两张宣纸来:“婶子,不管怎么样,苏孙两家也是正式过了庚帖、合了八字的,两家既然不成了,还是正式出个退亲书为好,这样就不会影响孙姑娘再找婆家了。”
孙母眼色一亮,她只想着把聘礼扣在手里不还,倒没想到正式出个退亲书。
正式出退亲书也好,既得了聘礼的十两银子,又不怕苏家再来纠缠自己。
苏母爽快的答应了。
两家各自拿回各自的庚贴。
柳里正给大家读了退婚书的内容,平叙事实,没有夸大成分,也没有故意贬损谁。
大概意思就是说:因为官府通缉了苏长茂,为不影响各自婚姻,要友好协商,双方自愿同意退婚,过去已经交付的聘银不再退回云云。
孙家人一听苏家把不要聘银了事儿都写里了,心花怒放,全家爽快的签了字,按了手印。
柳里正和孙里正做见证人。
吹干了墨迹,双方各执一份,苏家与孙家,从此一个天南,一个海北,互为陌路。
苏巧颜淡然站起身来,对孙伶儿嫣然一笑道:“孙伶儿,我要替我二哥谢谢你,谢你不嫁之恩。”
孙伶儿一怔,再看苏巧颜时,她又仿佛什么话也没说,和苏刘氏、柳里正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