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宴客厅,水云氏示意苏家人在客座坐下,让老仆奉茶。
坐定后,双方似达成了默契似的谁也不说话了,或者是说,谁也不知道如何说、说什么话来打破现在这个局面。
水县令终于开口对苏胜道:“刚才在外面也是无奈之举、权宜之计,此事容后再议……”
苏胜明白,水县令话里的意思,是后悔在外面答应亲事的话了,想采取拖字诀,能拖就拖,大事拖小,小事拖没,天下太平。
苏胜无助的看向女儿,今天,他们本来就是想一探水家口风、促进两家婚事的,没想到没等说呢,就被水县令给堵了口了。
苏巧颜压低声音要对父亲说什么,水云氏已经看出来,整个苏家都以苏巧颜这个小丫头马首是瞻,与其把话传来传去,不如开门见山来得痛快。
水云氏没有对苏胜,反而直接对苏巧颜道:“苏姑娘,咱们两家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们今日前来,不是凑巧路过吧?”
水县令想阻止水云氏,水云氏对他挥手制止,而是看向苏巧颜,等着苏家的回答。
苏巧颜开门见山的对苏云氏道:“婶子,不瞒您说,我们今日前来,并非凑巧,而是特意来求娶流云姐姐的,怕太过冒失有损流云姐姐的声名,并未找媒人透话,也没敢带聘礼来。”
果然,是为亲事而来。
水云氏向女儿水流云使了个眼色。
此时的水流云,脸色红彤彤的,想回后宅避嫌,却又怕哥哥从中作梗、亲事再出现岔劈了。
于是就呈现一股小女儿扭捏之态,迟迟不愿离开。
水云氏只好再度开口道:“流云,你先下去吧。”
“娘……”水流云还是有些不放心。
水云氏气得瞪圆了眼睛:“还不快下去!?哪有黄花大闺女讨论自己婚姻大事的?”
水流云一听,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娘可是说的“婚姻大事”,那不就是暗示她有眉目了?
在自己家,只要娘肯出头,这事立马就成了十之六七,剩下的十之三四,娘亲也会想办法摆平的。
待水流云出去了,水云氏把水刘大战时、苏巧颜递给她的小册子还给了苏巧颜,似笑非笑道:“苏姑娘,事已至此,说明两家有这缘份,结成秦晋之好我是赞成的,只是这‘聘礼’……”
苏巧颜接过册子,眼眸中闪过一抹狡黠,“婶子,您刚才在外面不是已经念过聘礼了吗?多少双眼睛看着、多少双耳朵听着,就按这个准备吧,绝不会委屈了流云姐姐。”
水云氏一怔,没有完全消化掉苏巧颜说的话。
苏巧颜将手里册子递给了身侧的苏长茁,目光闪烁了下道:“四哥,把聘礼再念一遍,看看水夫人还有没有什么改动,如果没有,明天咱们家就按步就班的开始请媒人、合庚贴、备聘礼、请婚期……”
苏长茁狐疑的打开册子,只见上面写着:刘家:欠料银二两加三两加二两半;李家,欠加盟银五两,料银三两加二两加三两半;孙家欠……
这哪里是什么聘礼单子,根本就是苏巧颜记的账册。
苏长茁错愕的看向水云氏和苏巧颜,这一老一少在搞什么鬼,明明都看了册子,水云氏更是煞有其事的当着大家伙面“宣读”了聘礼,怎么变成了账册?
苏长茁心里不由得嘀咕,真是老狐狸对小狐狸,一对狐狸,配合得还挺默契的,把刘县丞唬得一愣一愣的。
苏巧颜嘴上溢着甜笑,眼睛抽筋似的示意苏长茁,因为她知道,苏长茁眼睛好使,记忆也不差,最起码比她强。
苏长茁稳了稳心神,打开册子,一本正经的‘读’道:“玉如意一对……金镶玉头面一副……田庄一座田百亩……县城五进宅子一套带花园……”
果然一字不差。
苏巧颜终于舒了口气,看向水云氏,等着水云氏提意见。
此时的水家人,包括水清源在内,还来不及收回诧异之色。
这些聘银,加在一处,怎么着也得四五千两银子,苏家小丫头眼睛连眨都没眨一下就答应下来了。
尤其是水清源,在找苏长茂救妹妹时,已经把苏家调查个底朝天。
苏家人,为了找妹妹几乎散尽家财,就算是最近搞了个什么加盟的生意,但都是些便宜的吃食,怎么可能赚这么多的钱?
苏家人淡定的眼神容不得水清源怀疑,对苏家多少有些改观,最起码不会怀疑苏家是为了妹妹的嫁妆贴上来的蚜虫。
水云氏脸上现出一抹凄然之色:“苏姑娘,聘礼是我胡诌的,多或少、给或不给我都不在乎,供我女儿一口饭吃的本事我还是有的。我只要你们苏家人保证,成亲以后,不管流云生的是女儿还是儿子,都要待她如初,不能以此为理由纳妾、收通房,更不能休弃她。”
水父的脸上现出一抹尴尬之色来。
水父的爹娘就是重男轻女的典范,哪怕是水云氏生的第一个是儿子、哪怕水云氏是全家经济的顶梁柱,也没少受公婆数落。
而水云氏的两个妯娌就没这么好的命了,其中一个连生了三个女儿的,被逼着休弃回娘家,过着寄人篱下、见不着女儿的苦日子。
周遭大多的家庭亦是如此。
水云氏生怕女儿走上这条路。
苏巧颜微微一笑道:“婶子,聘礼照旧,一文也不会少。至于你要求的保证,您大可不必提出来。因为只要有我在,哥哥胆敢做出打妻骂女、纳妾养外室的混账事,我第一个就清理门户了!”
若是别人说这句话,水云氏一定以为是假话,但对眼前这个遇事云淡风轻的小女娃,她却分外的笃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