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苏巧颜一直黑着脸,一声不吭,只呼呼的喘着粗气。
唐予心怀忐忑,终于鼓起勇气道:“那个、那个,我……”
苏巧颜淤积的怒火终于爆发了:“你什么你!唐予,你出息了啊?!小小年纪就逛青楼不学好?!逛青楼也就罢了,你惹刘宏睿那个煞星做什么?那家伙在临安县豪横惯了,连水清源都不敢硬碰硬,万一我来晚了,你被打残了、打废了,后半辈子怎么办……”
苏巧颜越骂越生气,手不自觉的拿起了棍子,指着唐予,眼圈都泛红了。
唐予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头,轻轻往下按苏巧颜的棍子尖,瑟缩道:“那个,颜颜,你骂归骂,把棍子收起来好不好,怪吓人的……”
苏巧颜眼睛一瞪:“吓人吗?刚才怎么没见你害怕?能惹事不能平事,骂刘宏睿那么凶,怎么不知道拿你爹压制他?”
唐予脸色一黑道:“我、我怕我爹娘知道我、我逛青楼……”
“你还知道怕个人啊!现在如你所愿,水县令知道了,你爹和你娘也很快知道了!等着被打板子吧。”苏巧颜没好气回答。
气归气,苏巧颜还是把棍子收到了身后,唐予这才觉得空气没有那么压抑了。
沉吟片刻,唐予突然笑得牙花子都亮了似的:“颜颜,我爹知道了也好。姓刘的不是要跟我比爹吗?如他所愿了,看看谁的爹更厉害。”
苏巧颜翻了一记白眼儿,嘴里嘀咕道:“废话,这还用比吗?官大一级就压死人,知府和县令,这得大多少级?就如同大象踩蚂蚁,刘县丞连个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
唐予微笑着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苏巧颜、听着她的碎碎念。
苏巧颜苦口婆心:“唐予,以后记得,出门在外,低调行事,千万别惹事,遇事咱低低头,好汉不吃眼前亏、大丈夫能屈能伸……”
苏巧颜说着说着,突然顿住了,心中泛起了一丝狐疑,审视着唐予的眼睛,“唐予,在府城的时候,你向来低调不惹事,怎么出门在外反而惹事了?你,不会是故意撩刘宏睿的火,让你爹收拾刘县丞吧?”
唐予目光一闪,手拄着腰,“唉哟”一声,装做很疼的样子。
苏巧颜气道:“别装,我知道没那么严重!你跟我说实话!”
唐予沉吟了好半天,这才缓缓说出一句话来:“跟长茁去疫村送药的时候,听他说,你二哥是因为刘家才身陷疫村,之前也是因为刘家险些全家命丧火场,以后,刘家也肯定还会扯幺蛾子。我怕你、怕你……所以……”
怕自己被刘家害死了,所以先下手为强,借力打力,以绝后患?
苏巧颜怔住了,万万没想到,唐予处心积虑的,竟然是为了自己。
苏巧颜有些结巴道:“唐予,坑、坑刘家的方法有很多,你这种属于、属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最不可取……”
唐予笑吟吟的不说话,害得苏巧颜嗔怪的话说不下去了。
车内顿时静默起来了,良久,唐予才有些模糊道:“颜颜,你能像以前一样叫我唐予,真是太好了……”
苏巧颜:“……”
苏巧颜嗔怪的瞟了一眼唐予,都伤成这样了,还注意这些细节吗?这人,是不是有点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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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苏巧颜扶着唐予在屋里躺下,水县令速度很快,很快带着郎中追上门来了。
屋里只剩下韩琻和郎中,其余人只能在屋外等候。
等郎中从屋里出来了,所有人立马围上来了。
苏巧颜紧张问道:“郎中,唐、唐少爷怎么样了?伤得重不重?”
郎中刚要开口,韩琻在一旁叹了口气,抢先答道:“伤得可不轻,刚才有你扶着,又好面子,唐予才硬撑着回来。郎中说了,那一棍子,除了伤了腰,还伤及了近处的肾脏,怕是难养,甚至可能会有后遗症。”
郎中错愕的看向韩琻,韩琻从怀中拿出二十两银子,递给了郎中:“黄郎中,有劳您了,这些银子先拿着,等表弟的病彻底好了,知府大人还会有重赏。”
黄郎中到嘴的话被“知府大人”这四个字硬生生给噎了回去。人家自己都认承“严重”了,自己得了银子乖巧离开,不香吗?
黄郎中点头同意,添油加醋道:“这一棍子打得可不轻,不仅伤了腰,棍尾也刚好扫到了肾脏,得好好将养,没个几年养不好……”
苏巧颜心思沉了又沉,默默拿着郎中的药方,去医馆买了药,亲自熬上,又给唐予端了过去。
唐予的心态倒是很好,反过来安慰苏巧颜道:“颜颜,我没事的,真的,你看我,真没事。”
为了表示自己没事,唐予特意下了榻,走了好几步。
苏巧颜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来,心里却仍旧没彻底放心,觉得唐予是故意说得轻,以减轻自己的负罪感。
待苏巧颜走了,韩琻闲适的走了进来,轻眯了眼道:“唐狐狸,我虽然笨,但也不至于一直被你蒙在鼓里。说吧,你是怎么知道临安县有疫情的?为什么千里迢迢来治疫情?从来不去青楼的你,为什么这次一定去青楼,还故意撩拨刘县丞的儿子?为什么故意让我把伤说得严重,你到底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唐予一脸委屈道:“我来治疫病,是因为考取进士有个德行考评;我去青楼,是因为姑母跟我说,你十三岁的时候就有通房了;把病说得严重点儿,是因为我气不过,想让我爹收拾姓刘的……”
韩琻狐疑道:“真的?”
唐予脸不红不白道:“自然是真的,就这么简单,是你想复杂了。”
唐予把手递向韩琻:“走吧。”
韩琻狐疑道:“干什么去?”
唐予解释道:“不是你和黄郎中说我的肾脏伤了,我总得多跑跑茅房证明一下。”
韩琻:“……”
韩琻自认倒霉,只好扶着唐予去了茅房。
这一去一发不可收拾,这一晚上,去了十多次,这下子,整个苏家人、甚至水县令都知道唐予“病”得不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