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全家入住客栈,早晨出发后,并没有直接出城,而是卖了马车,先换了商贾衣裳,改陆路为水运。
一路无事,在八月初的时候,一家人终于到达了京城。
进了巍峨的皇城楼,苏巧颜迷茫的看着繁华的都城,恍然如梦。
正踌躇着先去韩家找唐予还是先住店,旁边的茶水摊走来一人,是唐云,侍候在唐予身边的小厮之一。
没等说话,唐云先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苏姑娘,你、你可算到了,我在茶摊连着吃了四天的包子和茶水,我是既瘦脱相又要得风寒了……”
苏巧颜看了看天气:“唐云,天色不早了,你先带我们在孙神医家附近找家客栈住下吧,明日再去见你家少爷……”
唐云眼中闪过一抹狡黠,随即脸色一垮,十二分为难:“苏姑娘,小的对京城不熟悉,不知道孙神医家在哪儿,还是让少爷带你们去吧……”
苏巧颜惊得嘴巴微张,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个唐云了。
在唐知府就任江北府知府前,是一直在京留任的,唐云是家生子,自然也是住在京城,怎么会对京城不熟悉?你是智障吗?
苏巧颜看了眼天色,“天色已晚,那就不麻烦唐少爷了,我们就在这儿附近找一家客栈,明日再叨扰唐少爷。”
唐云仍旧一脸难色:“可是,我已让茶摊的伙计去通知少爷了,他很快就到了,你们不打招呼就走,少爷会以为你们被坏人掳走了……”
苏巧颜:“……”
京兆尹、大理寺、皇城司……官差集结,这匪徒得多大胆才敢在天子眼皮子底下掳人?
大约等了一炷香时间,唐予便坐着马车到了,面色虽然仍旧那副斯文平静的模样,但眼睛却异常的闪亮:“苏姑娘,你来了?那个患者还没好呢,明日就可以去找孙神医给令嫂治病……”
人家病没好反而成了值得高兴的事儿,这话听得好生别扭……
苏巧颜下了马车,郑重的对唐予施了一礼,“唐少爷,多谢。”
唐予小声嘀咕:“你是我救命恩人,不必这么客气。”
唐予看了眼天色,表情有些着急:“咱们快走吧,戌时该宵禁了。”
皇城不比县城和府城,宵禁制度执行的非常严格。
众人不再客套,赶紧上了马车。
结果连走了五家客栈,全都是客满无房。
唐予一脸为难的下了马车,走到苏巧颜马车旁,“苏姑娘,再过半个月就是中秋节,外地来了不少来祝贺的人,全部客满了。”
苏巧颜没想到京城的客栈会这么火爆,连多余的一间客房都没有。
眼看着离宵禁的时间越来越近,皇城的官差可不比府城和县城,疑罪从有、上来就杀头可是常事。
唐予眼睛一亮:“苏姑娘,不如、不如住到我家吧,在江北府,我和表哥不是也叨扰了你家吗?”
苏巧颜怔然问道:“你家?你自己不也是借住在你外祖家吗?打扰她老人家实属不该。”
唐予眼中闪过一抹狡黠:“那是外祖母怕我孤单才叫我去住的,唐家是有府邸的,除了主宅,还有别院庄子,都是我娘的陪嫁,其中一处别院,与孙神医家只隔两条街,你们治病比住客栈还要方便。”
苏巧颜还在为难,小锦明太累太困太饿了,扁着嘴哭了起来,吓得高稚雅立马慌了神,本能的伸手去捂孩子的嘴,一捂上又怕把孩子捂坏了,只能松了手,心里难受又怕给大家添麻烦,眼圈急得泛了红。
大人好办,小孩儿可等不及,苏巧颜别无选择,对唐予深施一礼:“那就有劳唐少爷了。”
众人快马加鞭,成功在宵禁前进了唐家别院。
刚进宴客厅,发现桌案上已经摆好了酒席,还腾腾的冒着热乎气呢。
吃罢了饭,唐家的小厮已经把房间分配好、热水准备好、被子铺好了。
想得真是周到,苏巧颜对唐予微不可察的点头表示谢意,唐予的眼睛更加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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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洗漱完,苏长茁雷打不动的来找苏巧颜比试,老黄牛都没有他这么勤快。
二人战得正酣,院门吱呀一声,苏长茁突然一跃而起,一拳直砸苏巧颜的天灵盖。
这可是狠招,吓得苏巧颜一个驴打滚滚开,在苏长茁落地时,又猛扑过来,一个飞踹踹向苏长茁的肚子。
苏巧颜心里明镜的,现在的自己,无论从招势的理解还是劲力的厚重,都已经不是苏长茁的对手,这一招,苏长茁如平常一样完全可以避开。
结果却出乎她的意料,苏长茁的小腹不仅被踢中了,还夸张的如脱线的纸鸢飞了出去,飞到了院门口,跌在了刚进院门的唐予脚下,夸张的叫喊着:“我输了,我输了!颜颜好厉害!”
苏巧颜狐疑的看向院门,唐予孤孑的身影立在那里,身后阳光照射过来,看不清少年眉眼,只觉得少年身形欣长,这半年没见,怕是又长高了半个头吧?
苏巧颜走过来,先是冲着唐予轻施一礼,随即从身后解下了棍子,在手里掂了掂份量,居高临下的看着苏长茁:“四哥,你还能装得再假些吗?”
苏长茁也不捂肚子里,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脸色别提多尴尬了。
唐予出声替苏长茁解了围:“苏姑娘,也许令兄是觉得他天生力气比你大,赢了也不光彩,你就别再责怪他了。”
苏长茁眼神一亮,点头如捣蒜:“颜颜,咱比射弹丸吧?只比准头,不比力气。”
苏长茁四处找了找,看见院子角有件怀抱粗的大树,立马有了主意:“早晨这些鸟吵得厉害,扰人休息。咱们比射鸟,每人数十个数,谁射下来的多就算谁赢,如何?”
苏巧颜自然没有异意,只是警告苏长茁:“你再敢故意输一个试试!?”
苏长茁忙不迭点头。
为了公平起见,由唐予来统一数数。
先是苏长茁射,十个数过后,打下来十只。
鸟全都飞走了,三个人边吃早饭边等,也是奇怪,吃完饭的时候,树上竟然又聚集了不少鸟。
苏巧颜数完十个数,竟然也是十只。
两兄妹,打成了平手,都是弹无虚发。
苏长茁局促的看了一眼唐予,喃喃解释:“这局应该是颜颜赢,我射鸟时,树上停了十八只鸟;颜颜射时,是十七只,少了一只,对她不公平。”
这苏长茁眼神可够犀利的,竟然能远远的查出来鸟的数量不同,单这眼力天赋,苏巧颜就自愧不如。
苏巧颜抬起头,看着头顶的树完,缓然道:“我们射下的都是十只,说明差那一个,并不是变量……”
正说着,苏巧颜的眼光落在了树冠下一抹巨大的黑色焦影上,不可置信的指给苏长茁:“四哥,你看那儿,上面的焦黑影是什么?”
苏长茁仔细看了下,半天才恍然解释:“这是应该烧了蜂巢取走后留下的焦印,上面还残留着不少马蜂子尸体呢,这些鸟,应该是被马蜂子招来的。”
苏巧颜若有所思的看向唐予,唐予红了脸,立马选择了实话实说:“我、我知道你们要来京城后,便把别院收拾出来了,因为多年没有人居住,怕你们住不舒服,便让下人把野狗赶走了、把马蜂烧死了、把屋子里的老鼠洞堵死了、把塘子里的水蛇捞走了……”
苏巧颜怔然的看着唐予,这家伙,是吃善良长大的吗?怎么会这么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