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胡氏骂完,如同破风箱的喉咙,猛烈的咳了起来,陈二柱哭得撕心裂肺:“娘,您别吓我,我以后听话,再也不偷吃鸡蛋,再也不躲懒,再也不欺负别人,我现在再去求姥爷,让他收留咱……”
陈胡氏果断阻拦:“别、别去……咳咳咳……”又是一阵猛咳,好一阵才停下来,语气也平静了,似是在交代后事:“二柱,你大伯犯的不是普通的罪,是通拐重刑犯,村里不可能容下咱们了,赖上你姥爷,只会累得他们也被赶出村。”
“二柱,娘走了以后,你去求你爹,那妓子不能生养,看在你年纪不算太大的份上,兴许能收留你。记住了,到了人家跟前,不比在娘跟前,要像、要像当年的陈招弟一样,手脚麻利一点儿、嘴巴甜一点儿、挨打挨骂也忍着一点儿……”
陈二柱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当年他就爱欺负陈招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要沦落到她当年那种境地了,真是报应。
陈胡氏转向泣不成声的陈大柱:“大柱,你当年没有苛待过陈招弟,你去求她,她兴许会念旧情收留了你……”
陈大柱的眼泪也终于忍不住了,不知道该对娘点头还是该对娘摇头。
陈胡氏的眼睛焦急的往外瞟着,苏巧颜没躲,两人的眼睛,就这么透过破败的窗户缝儿看到了彼此的目光。
苏巧颜看到的是卑微的乞求,陈胡氏看到的,则是冷到脚底的冷漠。
在陈胡氏近乎于绝望之时,苏巧颜默默看了一眼陈大柱,没有说话,从身上解下荷包,数出了十一两银子,放在了窗台上,转身,义无反顾的走了。
陈胡氏剧烈的咳了起来,甚至咳出了一滩血。
陈大柱抱起娘要去医馆,陈胡氏却挣扎下来,手指着窗口,歇斯底里的叫着:“陈招弟……苏巧颜……快、快追……”
陈大柱出了门,人影杳杳,只看见了窗台上的十一两银子,眼圈再次泛了红。
陈大柱没有继续追,而是把银子拿了回来,放在了娘的枕头下边。
陈胡氏意识有些模糊,嘴里重复着:“去追她、去追她,去追她……”
陈大柱颓唐的蹲下了身子,双手捂脸:“娘,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故意逼我去苏家酒楼要饭的,我、我表面不愿意,但心里其实是希望她看到我的。可你知道吗?她留下的是十一两银子,儿当年想帮她的是十一文钱,她不多不少千倍偿还,是希望咱以后别再找她了……”
陈大柱其实心里明镜的,自己虽然勉强算是帮过苏巧颜,可陈家有一个算一个,都苛待过她,她怎么可能收留陈家人,天天看着陈家人,然后想起在陈家的悲惨日子?换做谁都不想心里添堵吧?
陈胡氏再次强烈咳嗽起来,陈大柱跑出去找郎中,等他再回来时,陈胡氏,早已经咽气了。
陈二柱已经不在了,陈大柱翻看了下银子,银子倒是一文没少。
陈大柱了然,弟弟,应该是听娘的话,去投奔陈父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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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巧颜和元宝回到了苏家酒楼,酒楼大堂人声鼎沸,雅间更是座无虚席。
高稚雅和成大伙夫,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几个中年醉汉摇摇晃晃、互相调侃着从二楼走下来。
其中一个拍了正中间的汉子一把,猥琐道:“老成,你这酒量见下啊!喝一碗就闪脚了?是不是姓周的被抓,你的小花儿们见少了?”
姓成的登时就急了:“放屁!老子是谁?还能缺了花儿?管她是谁,先采了拿钱摆平就是了!”
姓成的急走两步,一下子连踩了两个台阶,好悬没闪脚扑下来,幸亏一楼他家的小厮眼尖,冲过来扶住了。
这么一闪一扑,一抬头,就看见了银柜旁边粉雕玉琢的苏巧颜,脸色立马猥琐成了菊花,涎着脸、踉跄着脚就要扑过来。
苏巧颜脸色一变,心里想着,自己应该先向哥哥求救,还是直接把这老头子给弄残了。
没等她想出结果,小厮已经扯住了成老爷,低声道:“老爷,这姑娘动不得,是苏家酒楼的小姐,和京城韩家有合作的……”
成老爷还算没太醉,清醒了几分,看了一眼苏巧颜,收回快要拉丝的目光,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走了。
苏巧颜表面风平浪静,心底却惊涛骇浪。
苏长茂临走前,曾千叮咛万嘱咐她,让她平时少出门,如果出门,一定要禁忌几类人,一是江北韩家人;二是桂花村刘家人;三是韩老二的岳父成家人,尤其是成老爷。
苏长茂的前两种禁忌好理解,一是因为江北韩家人与苏家人有过节;二是因为桂花村刘家人是卖了她的亲生父母;
可第三是因为什么呢,苏长茂并没有明说。
苏巧颜可不是普通的十岁的傻姑娘,稍一动脑筋也就明白了,成老爷,应该是害真苏巧颜惨死的那个色痞老爷。
真是老天爷长眼,把成老爷给送到自己面前来了。
一个中老年猥琐大叔,有特殊的癖好,残虐致死,毫无人性,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苏巧颜暗暗咬牙,总有一天,她要替真苏巧颜报了这个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