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军队大营。
夜半时分。
王一羽蹑手蹑脚的蹓了出来,走到营房偏僻的后墙处,以竹竿为支撑,灵活的上了墙头儿,把竹竿扔到了防火渠里,再从怀中拿出绳子,准备顺绳滑下墙来。
在看到墙下面站着的熟悉的身影时,浑身僵如冰雕。
王一竹无比闲适的抱着肩膀,嘴里讥讽道:“这身手挺灵活啊!一竿子就撑上了墙头!再好好练练,明年就能一竿子上天了!”
王一羽翻了记白眼儿:“你还是我亲妹妹吗?哪有大半夜不睡觉堵自己亲哥哥的?”
王一竹撇撇嘴:“你还是参尉吗?哪有参尉趁着校尉不在家玩忽职守往外跑的?”
王一羽有些结巴道:“谁、谁跑了?我、我是赏月,对赏月……”
王一羽边说边伸出手指头指向夜空,结果别说月亮了,连颗星星都没有,只有灯柱昏黄的灯笼忽明忽暗。
王一羽尴尬改口道:“我赏灯不行吗?要你管?!倒是你,深更半夜不在军营,在营外做什么?不怕我这个参尉惩罚你?”
王一竹不以为然:“哥,要想惩罚我,先把我的军籍解决了吧!不解决军籍,我就不算你的手下,就是一介草民,在营外不是刚刚好?只要你开口不让我回营,我立马拧身就去江北府、从此不再进军营……”
不进军营那怎么行?以后自己还指望着死丫头替自己下墓地挖墓道呢!
王一羽鼻子没好气的哼一声:“你以为我不想给你入军籍吗?谁让你不会投胎、一生下来就是个女人?女人能有什么用?”
王一竹挑了挑眉:“女人会的事情多了去了,只生孩子一样男人就不会。”
王一羽脱口而出反驳:“没有男人,女人也生不出孩子。”
王一竹撇了撇嘴:“你是男人,女人那么多也没见一个生出一个孩子来啊?难不成你其实是女人?”
竟然说自己不是男人?王一羽气冲冲回嘴:“谁说我不是男人?谁说我不能生孩子?我生个十个八个绝对没问题……”
王一竹:“你赶紧生、赶快生,省得下次还让爹逼我陪你下墓……”
王一羽到喉咙的话又吞了回去,故意气道:“不给你点儿厉害的,还真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我能生儿子也不生,我就圈着你,让你一辈子在王家当老姑婆……你想嫁苏家三郎,我偏不让爹给你出婚书,眼巴巴看着苏家三郎娶别的姑娘!馋死你!”
王一竹气得一跳脚,指着墙头上的王一羽破口大骂:“王一毛!你欺人太甚!你以为圈着我你就舒坦了!告诉你,从今以后,你做的事值得尊敬,你就是我哥;不值得尊敬,你狗屁不是!”
王一羽:“王一猪!你竟敢骂我?长兄如父!信不信我代爹教训你?”
王一竹:“王一毛!王一毛!王一毛!我就骂你了!有本事你就跳下来!看看是你代爹教训我,还是我代娘打你的脸?别忘了,娘临死前,你可是答应她照顾我这个妹妹的!”
听王一竹提起死去的娘,王一羽眼珠子都红了,骂得更欢了:“你才不是我妹妹!你是王一猪!王一猪!王一猪!蠢笨如猪!”
王一竹不甘求弱:“你是王一毛!王一毛!!王一毛!!!轻如鸡毛!”
兄妹两个,一个墙上,一个墙下,对着骂起来,如同三岁孩童一样幼稚。
两人的叫骂声终于把惊醒了留守的大兵们,纷纷跑出来,费了九牛两虎之力才把互相叫嚣的兄妹两个分别扯回各自营房。
王一竹气呼呼的对属下念叨:“从此以后,别想我再让着他!”
王一羽则对属下骂道:“从此以后,别想我再把她当妹妹!”
属下无语的翻了记白眼儿,以前,你也没把人家当亲妹妹好不好?点穴下墓,能推妹妹上的绝不自己上,毫不手软。
这记白眼儿,好巧不巧被王一羽看见了,登时就不乐意了:“程不四,你那是什么眼神?难道我说的不对?”
程不四赶紧把话圆回来:“参尉,小的也有妹妹,小时候成天打闹不停,我娘气狠了,还骂过想掐死我们。后来爹娘没了,媳妇病死了,小的又当兵,只两个孩子在乡下实在不放心,幸亏妹妹提出管着他们,小的这才能安心当兵。自己的舌头还有碰到牙的时候呢,何况是兄妹,打骂不记仇……”
王一羽怔了下神,似自言自语:“我妹妹和你妹妹不一样。我妹妹天生命硬。出生的时候脚朝下痦生,别人都以为她全憋死憋傻,结果她活了,娘的身体倒亏空了;她两岁时得风寒高烧不退,别人都以为她会烧死烧傻,结果她又挺过来了,娘亲被过了病气,没几天就走了……”
程不四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竟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段故事,难怪参尉看妹妹的目光,没有疼爱,反而多了一层复杂。
王一羽毫不避讳程不四的目光,语气平淡,仿佛在说着其他人的生平:“她及笄后就代我跟爹下墓,三年间有三次爹都受了重伤,而她却毫发无伤。她,就是天生的天煞命,连阎王爷都不要她的命。”
程不四想起自己和妹妹的过往,想要再劝两句,王一羽已经疲累的挥了挥手,程不四只好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