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汴阳库房。
苏长苇毫不保留的带韩琻参观了苏家库房,尤其是地下粮囤,种类之全、数量之巨、隐藏之深,看得韩琻那叫一个瞠目结舌。
小厮们开始从地库往外装粮了,韩琻忍不住问道:“三东家,你这粮真在地下粮窖储了一年了?不怕虫蛀?不怕出芽?不怕霉变?”
苏长苇一脸的傲娇:“实不相瞒,当年建地窖的时候,我和您现在的表情、疑问都一模一样,怕我担惊受怕,颜颜把储粮量减少了五成,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才有了现在的囤积量。”
韩琻仍旧大惑不解:“三东家,苏家有调料作坊,储备黄豆、苞米这些制调料酱料的原料无可厚非,但你们为何会囤稻谷、小麦等粮食呢?苏家又没有粮铺……我不是外行,咱两家合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千万别用这些也是原材料的话来哄骗我。”
苏长苇的脸色瞬间变得伤感起来,叹了口气:“颜颜说,家里有粮,饿时不慌。她,是小时候饿怕了。”
韩琻脸色一僵,他知道苏巧颜小时候曾被拐过两次,更知道,苏巧颜和唐予之所以感情这么深厚,最重要的原因是二人相识于苏巧颜第二次被拐前后:唐予曾救过苏巧颜、苏巧颜也曾救过唐予。
二人相识于青涩年纪,又相互救赎,这种感情,不是一般人能战胜的,所以,在韩琻发现自己对苏巧颜产生一些特别的情愫后,便及时把这种苗头给掐死了。
这也是韩琻近两年没有长驻江北府的原因。
韩琻似乎感受到了苏长苇的伤感:“所以,居安思危、未雨筹谋,这也是她车上、身上、房里经常备有吃食的原因吧……”
韩琻语锋一转,带着三分调侃缓解悲春伤秋的氛围:“我算明白了,苏家就是大粮囤,以后我们韩家,可要背靠苏家好乘凉!”
苏长苇忙不迭摆手:“韩二东家可要慎言。颜颜说了,捐的军粮是韩家的,我们苏家只是帮助存放而已,白纸黑字咱们可是有契书的。”
韩琻哑然,这个苏巧颜,还真是为了防止有人下绊子,无所不用其极,连签订假契书做证据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韩琻给了苏长苇一个安心的眼色:“韩家是皇商,干的是皇家特许生意,半数收入为皇家所用。这次捐粮也一样,不仅无人敢置喙,皇家还会颇多嘉许。用苏家的粮,给韩家脸上贴金,傻子才会自我揭短。”
韩琻言归正题,“苏三东家,这地下粮囤,肯定不是普通的菜窖制法吧?可否透露一二?”
“什么透露一二?”苏巧颜带着王一竹转回来了,听了那么一耳朵,插嘴问道。
韩琻瞬间变得一脸苦相:“遭了,苏家‘守财奴’来了,这地囤的方法,卖多少钱?你想开樱桃小口?还是开血盆大口?太多了我可接不住啊……”
苏巧颜被韩琻的怪相给逗乐了:“行了,别装了,来之前,三哥说你特意叮嘱邀请三嫂一块儿来,问什么风水地理问题,我就知道你心里打的是地囤的主意……看在韩家捐军粮的爱国救民份上,地囤的方法我不要钱,白送给你……{”
韩琻立马如偷了腥的猫,笑得手舞足蹈了。
苏巧颜毫不保留,边解说边展示地囤储粮的原理及构造,如何找地势高的地方挖窖,如何夯实窖壁烧透,如何外层铺席子,如何在席子中间加花椒夹层等等。
因入口处的隐蔽机关是经王一竹改良过的,后续的就由王一竹介绍一一了。
韩琻听得分外仔细,一脸肃然。
抛开偶尔的嬉皮笑脸,抛开时不时的风流多情,凭着韩琻一副上等皮囊、一身多金大方,还是有很多可取之处、很受女子欢迎的,也难怪安宁苦守了他这么多年。
可惜,粮食一交,韩琻与安宁郡主,应该再无瓜葛了吧。
小厮们运完粮食了,出了库房,韩琻指着后面的韩家马车,对苏巧颜道:“小苏,我不能白受了你这么珍贵的地囤制作方法,我车里有给你准备的回礼,一定笑纳。”
苏巧颜忙不迭摆手,韩琻打断了她,“小苏,别着急拒绝,可以先去看看,收不收,全凭你自己决定。”
韩琻冲着苏长苇一揖到地,“三东家,韩某对入口机关还有一处不明,想继续请教三夫人,三夫人行武出身,应该不介意韩某与贤伉俪共乘一辆马车吧?”
都这样说了,苏长苇和王一竹也就不好拒绝了,三人乘坐了前面的马车,苏巧颜单独乘坐后面的马车。
苏巧颜挑帘进了车厢,赫然发现,唐予就坐在车厢里。
韩琻,就是故意的,所谓礼物,不会就是唐予吧?
如果此时苏巧颜下马车,反而有些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苏巧颜淡然坐下,反观唐予,倒是有种小女儿家扭捏之态了。
苏巧颜眉头轻皱:“你想见我,让唐云告诉我便是,这么偷偷摸……总归不妥。”
唐予一脸苦相:“颜颜,你应该还不知道吧?你爹,现在已经成了拦路虎,用各种方法阻止我和你见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我,见你一面,难比登天,只能出此下策。”
苏巧颜狐疑道:“我爹?”
看唐予的模样不似作伪,应该是真的,看来,回去苏巧颜得想办法弄明白苏胜的用意了。
苏巧颜言归正传:“你见我,有事?”
唐予站起身来,没用拐杖,原地踏了两步,洋洋自得:“我就是想让你看看,我的右脚已经恢复得很好,没有偏坠,没有成瘸子,你不用担心……”
正说着,马车硌了块石子,摇晃了一下,唐予身子瞬间失衡,跟着剧烈摇晃了两下,右脚突然吃力,疼得呲牙咧嘴的。
苏巧颜伸手扶住唐予,让他重新坐回到车座上,嘴里忍不住嗔怪:“再这样逞强,就真的成瘸子了,再养一段时间吧。”
唐予乖巧的点头同意,二人随即又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沉默之中。
唐予再次开口:“我、我娘让唐武来送口信,说我爹已经收到吏部调令,回京都任户部尚书了。”
“哦。”苏巧颜敷衍的哦了一声,唐伯涛升职,对她唯一的影响,可能就是不能随时见到唐夫人了。
唐予踌躇了下,继续说道:“我担任临安县县令之后,除了稻虫之急,预知了米囊花之祸,破解了运粮之危,就算我再不情愿,我爹也会借机运作,将我调回京职,我,应该很快离开江北府了。”
“啊?”苏巧颜先是一怔,唐予担任临安县县令刚刚三个多月,怎么会这么快就调任?
想想又似乎顺理成章,此次唐予居功至伟,加上有个户部尚书的爹,还愁不官运亨通?只是他说的“就算他再不情愿”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不想升迁做京官?天子脚下,太子好友,仕途一片大好。
苏巧颜很想问出口,女人的直觉又提示她不要问,话到嘴边,变成了干巴巴的“恭喜”二字。
唐予的眼眸中滑过一抹小小的失落,车内再次恢复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