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队以蜗牛爬的速度到了互市。
市场已经完工,不少大齐的商贾先一步来到市场,了解互市的规则,看看能不能争取到好席位。
唐予带着巧颜来到互市中央大厅,中间摆着布局缩景木雕。
唐予指着微景一一介绍,哪里是管理区、哪里是交易区,交易区又分什么食物区、布匹区、矿石区等等。
市场之大、交易之广,让苏巧颜这个现代人看了都不由得叹为观止。
苏巧颜指着管理区里一间标记着征税司的屋子,啧啧感叹:“相公,你不愧是公门中人,雁过拔毛,时刻想着给公家挣银子,两头儿征锐,两头儿扒皮……”
唐予却哭起穷来:“娘子,这都是被逼的啊。咱海天郡,是大齐国最穷的郡,没山挖矿,没田打粮,唯一挣钱的海盐厂被盐铁司管控着,好不容易特许开互市了,不得多拔点儿毛、好好建设海天郡啊。”
苏巧颜轻叱一声:“你小心征税把商贾给吓跑了,不到互市来交易,开黑市。”
唐予眼眸精光兴烁,不以为然:“娘子放心,这些事我都考虑到了,凡入境或出境,携带五斤以上货物,全部登记造册,并储存互市库房,互市结束后,核算所剩货物,两相折减,算出征税额,让商贾无所盾形,一文税都逃不掉。”
苏巧颜脸色怪异的看着兴奋的唐予:“相公,你莫不是忘了,我也是入互市交易的‘无所遁形’的商贾……”
唐予:“……”
唐予尴尬的眨了下眼,顾左右而言其他:“娘子,萧炎给我回信了,说是同意我的互市建议,他们那头儿也开始建立互市市场,也同意咱们公开新航线,以后,会有源源不断的商贾出海归来,入互市交易。”
苏巧颜微微颔首,在唐予写信的时候,她就笃定萧炎会同意,毕竟,闭关锁国不是一个国家应有的发展之路。
没等苏巧颜答话呢,韩淦斜刺里冲了出来,激动的指着唐予:“唐予,你刚刚说什么?你要公布新航线?”
唐予笃定点头:“对啊,只有公布了新航线,商贾才会交易起来,货物才能流动起来,这些,都会转化成越来越多的金银,造福国家,造福人民。”
韩淦鼻子都气歪了:“我不同意!不能交出来!”
唐予无所谓道:“新航线又不是你的,也没在你手里,你反对个什么劲儿?”
韩淦卑微的看向苏巧颜,语气近似于哀求:“小苏,你千万别同意啊!你可是商贾!不赚钱的商贾不是好商贾!你手里的不是简单的新航线,那是数不尽的银钱,咱一家独大做航海生意,不好吗?”
苏巧颜与唐予的态度如出一辙,完全不在乎:“韩二东家,人的欲望永无止境,有九十九两会想着赚到百两,有九千九百两会想着赚到千两。铜钱兄外圆内方,咱商贾的眼睛可不能钻进去拔不出来啊。财散则人聚,大家一起来赚钱,太平的国家,太平的人民,不好吗?”
韩淦怔住了,一心赚钱光复韩家的思想,平生第一次被颠覆了,松动了他过去对商贾一味追名逐利的固有认知。
怕苏巧颜累着,几人在互市用的午饭。
平时嘴巴不停歇的韩淦,今日分外的沉默,就连吃饭的一举一动,都显得分外的斯文。
唐予和苏巧颜以为韩淦还在惋惜新航线的事,没有理他,而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家常。
苏巧颜问唐予:“相公,你准备给它起什么名字啊?”
唐予神秘的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来,碎碎念叨:“咱们两个没成亲时我就合计好了。这一辈男子首字犯‘翊’,可以叫叫唐翊昊、唐翊晨或唐翊晟;女娃名首字为‘翎’,可以叫唐翎茵、唐翎玥或唐翎凤……”
苏巧颜面色一窘,娇羞道:“相公,谁问你给孩子起什么名字了,我是问你给市场起什么名字了……”
唐予这才恍然,是自己想岔劈了,沉吟道:“一个市场而已,随便叫什么都行,干脆把三个儿子名字拴在一块儿,叫昊晨晟互市?”
苏巧颜瞪圆了眼睛:“你敢叫这个试试?!市场里只卖珠玉还凑合,如果卖马匹怎么办?叫儿子名儿,简直乱弹琴……”
唐予尴尬的挠头,一直低头吃饭的韩淦突然来了一句:“叫太平互市吧,你不是说了,商贾也要适当散财,造就太平的国家,太平的人民。”
名字虽然普通,但寓意不错,有谁不盼着太平盛世呢?唐予和苏巧颜都颔首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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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午饭,苏巧颜又小憩了一会儿,这才开始了返程。
一进府门,小厮就来报,说是苏胜夫妇和几位舅老爷、舅夫人并六个小少爷、小姐全都到了。
苏巧颜忙迎了过去,先拉着苏刘氏的手道:“娘,你们怎么全都来了?”
苏刘氏担忧的瞟了一眼女儿的肚子,微微一笑:“能来做什么?掐指头算你快生了,大家都来助产来了。”
苏巧颜哭笑不得:“娘,你们当自己是稳婆啊……不过,咱一大家子,上元节就没聚在一起,借这个机会共聚一堂,也是一件大喜事。今晚,我要亲自下厨……”
十多个人异口同声道:“不准去!”
苏巧颜立马讨饶,一个唐予就够她头疼的了,现在来了一大群,随便拎出一个就想管着她,这地位,怎一个惨字了得?
四嫂王晓芙抱着怀里两岁半的儿子,悄声问道:“锦熠,你告诉娘,小姑肚子里的,是男还是女?”
小锦熠顺嘴答道:“‘吕’。”(注:吐字不清,想说女。)
二嫂水流云笑道:“四弟妹,小娃子啥也不懂呢,你问他什么,他只会答尾字,不信我再问。”
水流云逗弄小锦熠脸蛋一下,问道:“锦熠,告诉二娘,小姑肚子里的,是女还是男?”
小锦熠又顺嘴答道:“‘兰’。”(注:吐字不清,想说男。)
王晓芙刮了儿子脸颊一下,逗趣道:“你个小不点儿,原来还是个随风倒呢。”
一家人来了,苏巧颜很是兴奋,吃罢晚膳还要和侄子、侄女们一起玩叶子牌,玩得兴起,有点儿乐不思蜀了,下人干请请不回房。
唐予只好亲自来请人:“娘子,今天累了一天了,赶紧回房休息吧,别累着了。”
苏巧颜不以为然:“相公,我又不是纸糊的人,哪能那么轻易的累着,你看我今天去互市不也挺好的嘛,让我再陪孩子们玩一小会儿吧……”
唐予轻眯了眼,威胁道:“娘子,你要是不回房,我只好做一回恶姑夫,把孩子们都赶回房间睡觉了……”
苏巧颜忧怨的看着唐予,唐予毫不妥协的回看,苏巧颜只好悻悻道:“好,我回去还不行嘛,别收叶子牌,孩子们玩得正高兴着呢。”
苏巧颜不情不愿的站起身来,跟着唐予,迈着小碎步往门外走,边走边碎碎念:“我是习武之人,哪有那么身娇肉贵,瞎紧张,有机会一定让你怀个孕,尝一尝我吃过的所有的苦……”
苏巧颜的话戛然而止。
唐予立马紧张回头,发现苏巧颜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如被点了穴一般。
唐予忙扶住苏巧颜:“颜颜,你怎么了,不会是……”
苏巧颜哭丧着脸:“相公,好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