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伯涛并不笨,知道自己留下没有好处,反倒会憋一肚子火,不如先行离开,反正,珏儿成亲的钱都解决了,婚事不会寒酸了,自己这个户部尚书的面子也算是保住了。
眼看着要到驿馆了,唐伯涛又怕周公公再对他冷嘲热讽,让属下先回去,自己则闪身进了旁边一家酒楼,要了一间雅间,却点了最便宜的一盘花生米,外加一壶酒打发时间,晚上再回去。
坐下没一会儿,雅间门一开,一人坐在了对面,竟然是黄歇。
唐伯涛气得浑身都哆嗦:“你来做什么?”
黄歇不客气的坐下来,喊了一声店小二,连点了十多道菜才停下。
点完菜,黄歇这才咧嘴哈哈一乐:“来酒楼能做什么?自然是吃饭喝酒。”
唐伯涛冷哼一声:“切,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找我做什么。无外乎是威胁我,不准妨碍你娶韩蓉,你不就是看上韩蓉的钱了吗?除了钱,她还能有什么?她现在又做回韩家女了,你要娶去韩家娶便是,干我何事?!”
黄歇嘿嘿一笑,竟然带着几分羞涩:“蓉蓉可不止有钱,她长得好看,像花儿一样,我怎么看都看不够;她还有主见,像船锚一样,只要往那儿那么一站,我的心就安定;她还……她就是好,哪哪都好,眼角的鱼尾纹、骂我的唾沫星子、走路呼呼带的风……都好,我都喜欢。”
唐伯涛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唐伯涛心底的火啊,向上窜又不敢窜,就好像是山底的熔岩,想要喷发,却被山压抑着不能喷发。
唐伯涛没好气道:“一个四十多岁的嫁过一夫的老女人,有什么好显摆的!”
黄歇不以为然:“这有啥的!蓉蓉以前别说有一个前夫,就是有两个、三个前夫又如何,我娶的是蓉蓉,又不是娶她前夫。前夫所以成为前夫,说明前夫无能。以后,我肯定包蓉蓉满意。”
唐伯涛的瞳孔都要地震了,这分明是登徒子,说的什么狗屁话?
唐伯涛要骂人,小二哥开始上菜了,摆了满满一桌子,还要了两壶上等将军醉。
黄歇喝了一口酒,咂巴咂巴嘴:“一般,太一般,不如蓉蓉亲手酿的桃花酿好喝,喝的时候,脑子里就会浮现出蓉蓉采花的情景,满树的桃花落下来,花美,人更美……”
唐伯涛觉得喉咙里的酒好刺喉,不是酒,分明是鹤顶红。
黄歇夹了一口菜,咂巴咂巴嘴:“一般,太一般,不如蓉蓉亲手炖的鱼好吃,吃的时候,脑子里就会想起我扑杀鲨鱼受伤时,她亲手给我包扎伤口,嘴巴凶,手上却很柔……”
“闭嘴!再好也是我唐伯涛睡过不要的女人!”唐伯涛蹭的一下站起来,终于忍受不了黄歇肉麻的话。
黄歇站起身,如泰山压顶般,伸出手掌,把唐伯涛强行按回到了椅子上:“我都没急呢,你急什么。我是来谢你的,谢你把蓉蓉放了。以后,你不要她、我要她,你不疼她、我疼她,你不哄她、我哄她,她,就是我黄歇的命,谁让她不痛快,我就让那人不痛快,反正我就是个浑不吝,不是什么二品三品大官,什么手段我都能用,达到目的就成。”
唐伯涛气得脸色煞白,情知自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
唐伯涛深吸两口气,让自己情绪稳定了些,阴冷道:“黄歇,别把狗尾巴草错当牡丹花,韩蓉这女人不简单,别被她卖了还帮她数钱。而且,她四十二岁了,应该是只不会下鸡的母鸡;她还是个妒妇,不会容忍你纳妾生子,你且得三思而后行。”
黄歇轻叱一声:“三思?一百思我也得娶蓉蓉。蓉蓉一定不会卖我的,因为她知道,只要她说让我去卖命,我连犹豫都不带的。”
“我没有儿子不要紧,蓉蓉不是有儿子、有孙子嘛,孝敬她的时候,顺带脚孝顺我一下就行了,毕竟,我吃得不挑,干噎馍馍就成;我睡觉不挑,三尺宽容得下我就成;”
“蓉蓉是个妒妇才好,说明她心里有我……”
唐伯涛:“……”
唐伯涛觉得自己是在对牛弹琴,鸡同鸭讲,无法沟通。
唐伯涛忿然起身,黄歇扯住了他的手腕,正是刚刚受伤的手腕,瞬间疼上加疼了。
唐伯涛气恼道:“你、你还要动手动脚?别以为我不敢把事情闹大了!”
黄歇松了手,呵呵一笑:“唐前夫,你误会了,我是想说,你走之前把这桌酒菜钱结了。”
唐伯涛立即炸毛了:“我只点了一盘花生米、一壶散酒,凭什么我结账?”
黄歇摇头晃脑、头头是道:“论时间,你先来我后到,你们大齐不是讲究先来后到吗?是不是得你结账?”
“论地理,这里是大齐,我是大云人,你们大齐不是讲究什么地主之谊吗?是不是得你结账?”
“论地位,我是平民草芥,你是二品大员,你们大齐不是讲究爱民如子吗?是不是得你结账?”
唐伯涛:“……”
黄歇高喝一声:“小二哥,结账!”
小二哥手脚麻利上来了,殷切的看向唐伯涛:“客官,总共十二两两吊钱,掌柜的说了,收十二两整就成。”
唐伯涛暗骂黄歇故意点贵酒贵菜坑他,多年的文人官家修养又不好说自己不结账,手哆嗦着伸向腰间瘦得不像话的荷包,像被人割肉放血一样难受。
在要摸到荷包时,黄歇又“噗嗤”一乐,从怀里大咧咧的拿出二十两银元宝,扔在了小二哥手里,“狗眼看人低!谁说穿官服的一定有钱?老子结账!多的赏你了,以后长长记性!别把狗尾巴草错当牡丹花!”
小二哥的脸立马堆成了花儿:“谢谢大爷,谢谢大爷!”
小二哥乐颠颠的跑到雅间门口送客。
黄歇冲着唐伯涛龇牙一乐:“唐尚书不必客气,这顿我请了,不就是花钱的事儿嘛,能用钱解决的事儿还叫事儿吗?毕竟,我家蓉蓉,就是钱多,以后恐怕我得浑身散发着铜臭味儿了……”
唐伯涛终于忍受不了,愤然而走了。
黄歇迈着方步,嘴里哼着歌,悠哉悠哉的下了楼,结果,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晃进了巷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