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陆氏。
陆瑾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他的心腹陆山坐在旁边,把一盏参汤推到他面前,低声道:“家主,您这都几日没怎么好好吃过东西了,先喝盏参汤垫垫肚子吧。”
陆瑾摇摇头:“放着吧,喝不下。陆长老和孙长老那边还是没有消息传过来吗?”
陆山犹豫了一下:“陆长老和孙长老那边说,他们,他们……他们连小公子的面都没有见到。”
“我就知道。”陆瑾苦笑一声,终于缓缓睁开了眼,“阿执那个性格,从来没有说了不算的时候,陆长老还偏要去试试。”
陆山眼底闪过一丝浓重的忧色:“家主,可若是真的请不来小公子,那您……”
他顿了顿:“您还真要和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成亲不成?”
“娶她?要是阿执不来,能娶她都算好的了。”陆瑾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嘲讽道,“这些年临江陆氏越来越壮大,我作为家主,只有区区金丹六重境不说,还是个三灵根,底下多少人不服,我心里有数。”
“杨长老一个合体期大能,要是真愿意把他女儿嫁给我,而不是起了什么歪心思的话,那我求之不得。”
陆山默然片刻:“您这些年实在是太不容易了,除了陆长老和少数几个对您和老家主忠心耿耿的长辈之外,其余人根本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陆瑾叹了口气,看着面前那碗参汤发呆:“有什么不容易的,这不是我费尽心机才得来的吗。”八壹中文網
陆山有些愤愤不平的道:“要说那些外人想着占便宜也就罢了,可我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咱们临江陆氏内部的这些长老们也会有这么多不该有的心思,抛开血缘亲情不说,这些年若不是凭着您和小公子的关系,临江陆氏能有今日?”
“他们怎么就不知道感恩呢!”
“但凡他们要是能和您一条心,咱们一致对外,就算杨长老有合体修为,您也不至于像如今这样腹背受敌。”
“好了,陆山,别生气了,那有什么难以理解的。”陆瑾摆了摆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
当年他不也是如此吗?
可惜如今后悔也晚了。
正说着,本来向前行进的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外头有护卫禀报:“家主,前边有人拦车。”
如今在临江陆氏的地界,还有人敢拦临江陆氏的马车?
陆瑾愣了愣,皱眉道:“什么人?”
那护卫语气怪异:“好像是几个要卖身葬父的。”
“什么!?”陆山这几日本来就心情不好,闻言更是勃然大怒,“哪里来的乡巴佬,跑到这儿卖身葬父来了,还不赶紧轰走,当心冲撞了家主!”
“算了算了。”陆瑾赶忙阻止,“既然碰上了,那我就下去看看吧,要是真可怜的话就给点钱。”
“家主您身份尊贵,如今又值多事之秋,还是别去了吧。”陆山微微一怔,“我下去看看就行了。”
“去看看而已,能有什么事儿。反正现在回去也是闹心。”陆瑾一边说,一边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陆山见实在劝不住,只得紧紧跟在后头,同时命令护卫密切注意四周动向,保护陆瑾安全。
陆瑾在重重护卫之下来到最前方,然后不由得便是一愣。
只见路中间跪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女。
那少女虽然穿得破破烂烂,但也掩盖不住身材窈窕动人,五官比起身形来显得逊色了些,不过同样生的很是妩媚。
即使如今面有菜色,看起来憔悴了些,可只要好生将养,再过几年定然是个大美人。
在那少女面前摆着一块写着“卖身葬父”的牌子,这倒没有什么稀奇,可是她身后……
陆瑾的目光向着少女身后望去。
那里一左一右还站着两个少年。
不,更确切的说,应该是一个青年和一个少年。
左边的青年面目普通,扔到人堆里头仔细找半天都找不出来,但是猿臂蜂腰,个子极高,比他还要猛着一点儿。
那身材好的,忽然让陆瑾莫名的想起陆执来。他觉得,自己这个弟弟若是长到如今,大约便该是这么个芝兰玉树般的模样。
而右边那个少年则是一张可爱的娃娃脸,他自然没有左边青年那么高,但骨肉匀称,即使抱着手臂缩着身子,似乎有些害怕的样子,还是有一股掩饰不住的蓬勃朝气隐隐流露出来。
他们三个便是服下焕颜丹后的虞清宴、季君琰和顾未然了。
他们的本意是以仆从和丫鬟的身份混进去,可没想到临江陆氏越发壮大之后,招人也变得极其谨慎起来,非身世清白,知根知底的不要。
屡屡碰壁之后,这才出此下策。
就在陆瑾打量他们的同时,他们也在不动声色的打量陆瑾。
介于陆执那样惊艳的样貌,在虞清宴几人的想象之中,对方的兄长自然也该是打着灯笼都难寻的美男子。
是以见到眼前这个面相忠厚,却实在普通的青年,三个人心中都有不同程度的惊讶和失望。
一母同胞……竟然这般天差地别?
陆瑾自然不知道虞清宴他们在想些什么?
他缓步走至虞清宴近前,语气十分温和,像是对待自家小妹一般:“你叫做什么名字?这是要干什么?”
陆瑾虽然长得普通,可忠厚的面相让他自带一股亲和力,而且这种态度让虞清宴感到很是舒服。
凭这一点,她觉得,眼前人似乎跟陆执还是有些相像之处的。
虞清宴垂下眼睑,装作恐惧瑟缩的模样,小声道:“回,回贵人的话,我,我叫顾小妹。”
“我们本来是一家四口途径,途径此处,谁想父亲忽然染病身亡,盘缠,盘缠也用光了。”
“如今就剩下我兄妹三人,孤苦、孤苦无依,连给父亲下葬的钱都没有,只得、只得卖身葬父,求贵人您行行好买了我吧,小女子愿意为奴为婢伺候您。”
虞清宴自问这番发言声泪俱下,说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结果陆瑾却没搭碴儿,他笑了笑,眼睛总往虞清宴身后看:“这两个……是你兄长?我看他们有手有脚的,又生得这般高大,随便做些什么,也不至于要沦落到卖身葬父的地步吧。”
竟然还很不好对付。
虞清宴心里“咯噔”一声,连忙故作伤心的抹了抹眼睛:“贵人、贵人有所不知,父亲常说,哥哥、哥哥们都是读书人,岂可为生计奔忙,但我一个弱女子,又实在,实在是做不了太多。”
陆瑾很久都没有说话,空气一片寂静。
虞清宴跪的不耐烦了,正准备再次主动出击,就听陆瑾道:“你卖身葬父要多少钱?”
虞清宴微微一怔,赶忙道:“五两金,还要剩下一点儿将来给哥哥们去赶考。”
五两金在凡人界是个天文数字,可对修士来说不过毛毛雨。
陆瑾点点头:“好,我给你二十倍,也不用你卖身。”
虞清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