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望甫和王桨在御书房大约呆了快一个时辰才出宫。
皇帝下令,要二人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天已经全黑了。
二人先去了刑部,刑部当即再次审问了曹轩。
曹轩对于自己传京城消息外出的事情供认不讳,但是却一口咬定是何文指使。
对于找西凉人去劫狱,欲陷害齐王的事情更是半点都不认。
刑部的大人见他不见棺材不落泪,二话不说开始上刑。
原本朝廷大员,除非审到了一定的阶段,才能上刑。
但是林望甫带着皇帝的口谕,要把这件事情查得水落石出,刑部的人是一点都没有犹豫,刑罚一样一样的上。
曹轩认为这些人明着审他,上刑其实就是为了吓唬他,不敢真的怎么样,但没想到,刑部的人下手,半点都不留情面。
他本就不是什么骨头硬的人,不过是笃定这些人不敢放肆,不过眼下,他似乎想错了。
这些人不管不顾,逼他认罪,他哪里受得住。
夜色更浓了,但是林望甫还在坚持着没有走。
京兆尹王大人这一日精神高度紧张,已经受不住去了狱卒歇息的地方休息一会。
刑部的人也累了,照顾了狱卒去买些酒来喝,提提神。
曹轩已经被折磨得不行了,意识都已经开始模糊。
林望甫起身,对着他开口道:
“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你通敌叛国的死罪。
你现在不认,也就是想要从轻发落,不牵连子嗣。
本官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从其他人供出你,从你的罪证被搜出来的那一刻,这诛九族的罪你担定了。
你早点说,早结案,晚点说,晚结案,不过,本官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耗,既然你不说,之后本官每次来,便带个曹家人来,陪你一起受罪。
也算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了。
现在,你父母还是妻儿,选一个吧。”
曹轩已经痛得吸气,听到这话,看向林望甫:“你怎么能……”
林望甫打断他:“从你背信弃义,通敌叛国,至我大魏安危于不顾的时候,大魏的每一个子民,都能。”
曹轩:“我是被冤枉的。”
林望甫一语双关:“是不是被冤枉的,你自己不知道吗?”
曹轩呆呆的看着林望甫,没有去想林望甫是不是真的知道什么。
他十分清楚:他栽了。
他不知道背后的人要他认陷害齐王是为什么,但是,不得不认了。
背后的人,知道他做了什么,还把一切安排得严丝合缝,他认不认,结果都是一样的。
他没有选择。
“是,我认……”
刑部的人听到他认罪,赶忙把所有细节问清楚,让人签字画押。
大家纷纷赞叹林望甫好手段。
林望甫却是心惊肉跳。
他哪里懂什么手段,不过是背后有高手,算尽人心。
此时,已经夜深了。
林望甫和刑部的人一起,把所有相关的人,都又审了一遍。
全程都有刑部的人在场,林望甫在王大人过来之后,睡了一小会,等醒来,三方的人一起审。
到天亮时,算是把这件事,从头到尾顺了一遍。
而后,直接入了宫。
皇帝一醒,就听说他们已经等在了外头,让人传了进来,对这个办事效率,十分满意。
御书房内,林望甫把案件顺着说了一遍。
皇帝听完,略微沉思,确实合情合理。
“一切都是曹轩的手笔,为了不查到自己头上,才把盛家拉了进来,还把老二也牵扯了,就是为了浑水摸鱼。
不过他太自信了,不知道微臣查了他半年,只等他露出马脚。”
皇帝盯着他:“如此谨慎的人,怎么会把那么多证据留在府里,是不是说不通。照理来说,他府上应该什么都没有才是。”
林望甫低着头:
“回皇上的话,那些证据,是微臣在抓他之前,找人悄悄放进去的。
微臣知道他不会认,只能出此下策。”
皇帝怔了一下,随即回味过来,哈哈大笑。
“他没有喊冤吗?”
林望甫:“喊了,但是当我把何文的所有线索对上他,再把这半年微臣查到的细枝末节,一样一样的对在事情里问他,他哑口无言,承认了。
他若被冤枉,自然不怕微臣查,但若不是冤枉,件件他都无法交代。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皇帝哈哈大笑:“朕既不知,朕的臣子里,还有如此妙人。”
林望甫:“皇上,微臣实在被逼无奈,曹轩太狡猾了,微臣跟了这件事半年,不抓住他不甘心。”
皇帝摆摆手,很是满意:
“这件事,爱卿做得不错。
你别干通政使了,接任大理寺卿吧。”
林望甫没有推辞,跪下谢恩:
“多谢皇上,微臣必定不会辜负皇上的信任,为大魏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皇帝这是留下他的命了。
但是也把他架在了火上烤。
原来的大理寺卿做得好好的,被他顶了,必定恨上他。
后头还不知道怎么给他使绊子。
他要安抚好原来的大理寺卿,还要顺利接手大理寺,每一个都是考验。
皇帝继续往后头翻看。
在看到荣书阁的漏税案时,皇帝一看后面居然牵连到这么多人,眉头微微皱起。
“这些人都犯事了吗?”
林望甫摇头:“按照微臣所查,没有。”
皇帝脸上露出些怒意:
“哪个府衙查的,都是死的吗?这么多人毫无瓜葛,却通通都下了狱。”
一起来的京兆尹王大人吓得赶紧跪下。
“皇上,微臣知错,今日回去便重新审查。”
王桨叫苦不迭,他也不能说是齐王的手笔。
刚刚交折子前,他就怕皇帝问,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但是旁边有林望甫还是刑部的人盯着,他又不能瞒下。
这时候,林望甫开口道:
“皇上,据微臣查到的消息,这件事因为和齐王有关,所以王大人不敢随意放人。
因为劫狱案的原因,微臣去问了被劫狱的账房,账房的回答是:法不责众。
只要补齐税便能不了了之。
所以出事之后,掌柜和账房把稍微有点关联的人都给牵扯了进来。”
皇帝冷哼一声:
“混账东西,投机取巧。
这件事,好好查查,有罪的,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其他不相关的人员,该放就放了。”
林望甫低头:“是。”
这是宋弗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
把和荣书阁有牵连却无错的人放出去,且没有后顾之忧。
一旁的王桨哆哆嗦嗦的看了林望甫一眼,眼中满是感激。
宫外。
这两日刑部大理寺齐齐出动,一下抓了好几府的人,整个京城的官员,人心惶惶。
从昨日开始,整个薛家,战战兢兢。
薛家是晋王的外祖家,馨贵妃的娘家。
从昨日盛家被抓下狱,薛家家主就在第一时间把府中的几房老爷都叫到了书房。
盛家和薛家关系密切,不仅有婚事连接,还有生意来往,更是晋王在外的左右手,两家是绝对的利益共同体。
盛家出事,薛家坐立不安。
原本晋王出事,薛家就打算把所有的罪责都推给了盛家,如此可以安枕无忧。
但眼下出了这样的事情,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从昨日开始,他们已经一夜未眠了。八壹中文網
一直在打探外头的消息,生怕忽略什么重要的消息,而让薛家错过生机。
“如今盛家入狱,什么消息都打探不到,我们该怎么办?”
“是啊,过几日晋王的案子就该出结果了,若是盛家出事。难道真的眼睁睁的看着罪名落在咱们头上。”
“要我说,既然选了盛家,正好趁此机会把罪名都推到盛家身上,虽然麻烦些,但是也只能如此了。”
“是,趁他病要他命,反正他窝藏奸细是死,罪名多一项少一项都无所谓。”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提出意见的时候,外头又有消息传来。
说盛家为了戴罪立功,要出卖薛家。
这个消息一出,可不得了。
“不能再等了,这件事得快刀斩乱麻,必须越快越好。”
“死道友不死贫道,若盛家不把所有罪都担了,就会查到咱们薛家的头上。”
首位上,大学士薛察看着手中的消息,当机立断:
“去把证据准备一下,老夫这就入宫。”
薛家到御书房外的时候,林望甫等人已经在御书房待了大半个时辰。
此时,御书房内。
林望甫和皇帝正说到盛家。
“皇上,盛家在这件事情里比较特殊。
他没有直接参与通敌叛国,只是顾着旧日情谊,帮了曹轩一个忙,也蒙在鼓里。”
说到盛家,皇帝没有说话。
他想着的是盛毅说到的那堪比国库的三成银子。
从知道这个事情之后,他就不打算放过盛家。
只不过,眼下这个罪名,说轻也轻说重也重,不过牵扯到晋王和贵妃,这关系到皇家颜面,无论如何,表面上都得过得去才行。
“盛家,先放一放。”
皇帝在想,如何给盛家安排一个名正言顺又合理的罪名。
这时候,一旁的李公公提醒:
“皇上,薛大学士,入宫求见,已经在外头等着了。”
皇帝略微一想:“传。”
外头李公公去传话,皇帝没有让林望甫和王桨离开,二人自觉的退到一边,没有说话。
薛察一进门,到了龙案前,便扑通一声跪下,大声喊着:
“皇上,老臣有要事禀报,事关盛家,老臣要举报盛家。”
皇帝一听要举报盛家,眼露兴味,面上却不动声色:
“哦,薛爱卿详细说说,盛家如何。”
“是。”
薛察开口:
“老臣举报盛家,
第一条:怂恿晋王犯错,作为吏部尚书,掌管百官升迁,却买卖官位。
第二条:威胁官员服从,若有不从,滥用职权威慑。
第三条:发现晋王犯错,不及时制止,反而变本加厉,参与科举舞弊,动摇国本。
第四条:以权谋私,致使朝廷一片乌烟瘴气……”
薛大学士薛察,一口气洋洋洒洒报了盛家十宗罪。
其中有些罪名,不过是说法不同,意思却是一样的,不过是听起来唬人,一看就是临时找的借口和理由。
这些罪名,全部落在了盛家,把其中和薛家的牵连摘了个干干净净。
这些事情中,有一部分是盛家做的,有一部分是薛家强推过去的,不过因为前面做了准备,他现在把罪名全部推给盛家,至少在表面上是完全经得起推敲的。
皇帝一听微微挑眉,看了一侧的李公公一眼。
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这薛家来的真是时候。
“光几句话说可不行,这是诬陷,薛爱卿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薛察:“自然,微臣进宫弹劾盛家,肯定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微臣带来了证据。”
薛察正想让人送上来,皇帝制止了。
“不必,全部交给林爱卿。”
薛家想要自保,所以想推出盛家抵罪,他不是看不出来。
哪怕没有盛家,也有其他人。
底下如何斗,是另外一回事,重要的是:现在,他也不想放过盛家。
林望甫及时站出来:“是,微臣领命。”
薛察看向林望甫,眼中滑过深意。
他们,都曾是晋王的得力助手。
眼下,大难临头各自飞。
若是有共同利益,有些合作也不是不可以。
此时的刑部大牢。
盛家人男女老少都被关在了左边的牢房里,一个个蓬头垢面,偶尔传来几声女子呜呜耶耶的哭声。
狱卒送来的牢饭,他们一样都没动。
宁愿忍着饿,也没有吃一口。
这些人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哪里吃得下这种东西。
因为牵扯到通敌卖国,也没有人敢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来看他们。
盛祥没办法,心中焦急,只得用女子们头上的发钗向看守的狱卒换了些消息。
问了几个都不知道,不过有一个狱卒,收了东西,倒悄悄的透露了一些:
“你们真走运,正好我有亲戚在大理寺。
放心吧,你们就是遭受了奸人蒙蔽,只要事情不是你们做的,就没事,不过人毕竟是在你们盛府搜出来的。总要受些罚的。”
盛祥听到这里放心,赶紧又多给了狱卒两根金钗,请求他有消息随时相告。
等狱卒走后,盛祥才松了口气。
其他都是虚的,只要命在就行。
那么多年,他们也置办了不少家业,只要有钱就能过得好。
还有晋王和馨贵妃这条线,以后未免没有重新崛起的机会。
盛祥放了心,又用首饰换了一些好的吃食,大家分着吃,只等着这件事结案。
但没过多久,那狱卒又带来了一个消息,给了盛府致命一击。
“盛家老爷,我可是看在你给的那些首饰大方的份上,才告诉你这个消息。
薛家进宫了,举报了盛家十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