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弗见着这一幕,深吸了一口气,挥了挥手,底下大臣们纷纷站起来,往宋弗看去。
宋弗定定的站着,走向御撵。
陆凉川从御撵上下来,看着宋弗向他走来,迎了上去。
“臣妾见过皇上。”宋弗向陆凉川行礼,才刚刚屈膝,便被他扶了起来。
“你我夫妻,不必多礼。”
一句你我夫妻,已经说明了新皇的态度,对太子妃的重视,众位大臣们不约而同的低下头,不再往前头看。
宋弗后头,秦阙上前见礼:“末将参见皇上。”
“起来吧,这一次北境之战,秦家功不可没,等回宫,朕自会论功行赏。”
秦阙:“多谢皇上。”
陆凉川看向秦阙,没有多话,牵着宋弗上了御撵。
他最好不要和秦家挨得太近,只承认秦家的功劳就好。
这一回,他能顺利解决北境之患,又名正言顺的回了宫上了位,朝中动荡,秦家安然,未必不会被有心人做文章,留有后患。
对于武将来说,若牵扯到站队夺嫡,不是什么好事。秦家有护国的功勋,如此就足够保得富贵平安。
再多,也过犹不及。如此是最好的,也最有利于秦家在京城的生存,以及秦家的长久。
而且,后面他还要给裴佑年和秦司瑶赐婚。最好不要让别人觉得秦家是靠着别的什么得来的扶摇才好。
秦家的功勋是自己用命挣来的,如此,秦家,也才更能立得住。
一旁,宋弗看了他一眼,陆凉川低声开口:“可是觉得我对秦家太过冷淡?”
宋弗微微摇头:“不,你在保护秦家,我替秦家谢谢你。”
陆凉川紧紧握住她的手:“阿弗,你懂我的。”
宋弗:“你也懂我,才会如此优待秦家。”
若是换成别人,位高权重,功高震主,这个时候最应该做的,是给对方埋下一些隐患,以便以后掌控。
但是陆凉川没有,有的,是维护,是为秦家的往后打算。
她心知肚明,这件事里,有她的原因。人投我以木桃,我报之以琼瑶。
陆凉川:“我知道,你最看重秦家。秦家也确实忠心,而且有能力,可用,我愿意交付更多一点的信任。”八壹中文網
宋弗:“多谢你。”
陆凉川低声:“有阿弗谢的时候。”
宋弗一下反应过来,对着陆凉川娇嗔一眼,顾及着场合,依旧保持着举止大方,和陆凉川一起上了御撵。
有内侍高呼:“起驾回宫。”
御撵往城内而去,百官跟在后头,顺着悄悄往御撵上看一眼。
这时候,已经有大臣发现不对了:
大周太子妃,怎么和大魏太子妃长得……如此相像?
他们不敢用一模一样,只能勉强用一个如此相像。
大家各自左右看看别人的反应,见大家都没有反应,也不敢出声。
虽说相像的人许多,但是……,这也太像了。
此时,有一些人的脑中,不约而同的出现了一些猜测。
当想到那些猜测,都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有些忍不住想要向前禀报一二的人,一想到今日下朝时皇上说的话,纷纷缩回了脖子。
皇上特地嘱咐过:“皇后回宫,不能出半点岔子,否则,格杀勿论。”
当时听的时候,大家只以为是和平时一样,随意说说,只是想要让大家重视着些,但是现在看来,这话……似乎另有深意。
大臣们的目光,不时往御撵游走,却憋着不敢说话。
进了城,一路有许多老百姓在道路两侧候着,回宫走得快些,老百姓们挤着也只看到御撵一角。
回了宫,大臣们都在宫门口停下,看着御撵直接进了宫,各自相互望一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低下了头。
新皇雷霆手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镇住了朝堂,新官上任三把火,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当出头鸟去生事。
天底下相像的人何其多,像了就像了,既然新皇肯定这个人,他们便不该多话。
在场的都是人精,心中都有一杆秤,没有谁拎着脑袋去给人砍,是以,都乖乖的退了回去。
看着新皇携着太子妃,入了椒房殿。
椒房殿,是大周皇后的居所。
因为明日就是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今日太子妃回宫,便也没有特意举行宫宴,把一切的时间留出来,抓紧明日的典礼。
这件事,本来是礼部操持,但因为时间紧迫,又因为许多大臣想要对新皇表忠心,整个六部内阁的人,都站了出来,承担了各自的职责范围,为明日的典礼做准备。
朝堂如火如荼,椒房殿一片宁静,仿佛世外桃源。
陆凉川和宋弗刚刚用完午膳,坐在大殿外院子里的软榻上小憩。
头顶是郁郁葱葱的榕树,投下一地的清凉。偶尔传来几声知了的叫声,更显得四周静谧。
陆凉川侧过头去,看宋弗闭上眼睛,把椅子往宋弗挪了挪,从桌上挑起一小块西瓜丁,送到了宋弗的嘴边。
宋弗闭着眼睛,鼻尖闻到了清新的西瓜果香,和清凉的风,微微张开樱桃小口,把西瓜吃了进去。
陆凉川笑着问道:“可好吃?”
宋弗点点头:“好吃。”
陆凉川又接连喂了好几块,到宋弗摇头才停下来。
陆凉川替她擦了擦嘴角,轻声开口:“阿弗累了便睡一会儿,宫中的事情我已经都安排好了,你不用操心,也不用担心,安安稳稳休息就是。”
宋弗把口中的西瓜吃完,在软榻上挪了挪,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着,嗯了一声,抬起左手。
陆凉川顺手便牵过了她的手,握在手中。
他的手宽阔而有力,指节修长,宋弗的手,小小的,纤长白皙,被他整个包裹在手心中,让人感觉到满满的安全感。
宋弗知道,她回宫被众人看见,一定会有人怀疑,也一定会有人提起,会有私底下的议论,刚开始她确实担心,但是现在,没关系。
她知道陆凉川会处理好一切,她的夫君是一个可以依靠的人,给她诚实而深重的安全感。
现在,她的心是稳的,定的。
在他身边,哪怕知道会有狂风暴雨,但是她一点也不会害怕。
因为她清楚的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保护她。哪怕所有都背离她,但是他会坚定的守在她旁边。
她相信,也确信。
清风拂来,有细细碎碎的阳光从枝叶间落下,不一会儿,宋弗便睡着了。
陆凉川坐在一侧,轻轻打着扇,他侧过头来,看着宋弗安静的睡颜,倾身在他额头落下轻轻一吻。
他想起他从京城要去北境前的那个晚上,宋弗睡梦中紧皱的眉,不知道梦见什么,大汗淋漓,表情痛苦。
再看现在,她睡得越来越安静,乖巧得像一只小猫,他的嘴角不自觉露出笑意。
他希望,因为自己的存在,对于她来说,是有正向反馈的,是好的事。
要她想起来便开心愉悦,是给她带来快乐的,他便觉得心满意足,心中愉悦。
陆凉川就这么静静的坐在她身旁,手上轻轻的摇着扇,看着宋弗。
楚羡来禀报事情,陆凉川挥了挥手,做了个手势,让楚羡把要处理的奏折送过来。
楚羡会意,退了下去,很快搬了一张大方桌过来,又搬了两大摞的东西,把奏折放在了桌子上,退了下去。
陆凉川起身,在桌案前坐下来,处理政事。
初秋的午后,宁静得让人感觉到清风落叶都美不胜收。
树荫下,一对平凡相爱的夫妻,让岁月沉淀在某一刻,把这一幕嵌进画里,看一眼,便是隽永美好!
次日。
八月十二。是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的日子。
一早,陆凉川和宋弗就起来了。
宫人们规规矩矩的捧着衣裳龙袍,首饰玉带,准备伺候着换装梳洗。
一切仅仅有条的进行着,半点不显忙碌。
帝后的服饰处处精美,鎏金线,九凤钗,光看着便觉得尊贵到不可直视。
二人一左一右换衣梳发,等出来,正好相对而站。
陆凉川一身龙袍,宋弗一身凤裳,二人望着彼此,眼中都带着笑意,有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默契。
嬷嬷们都不由得夸赞皇上和皇后一对璧人实在是天作之合,一句句让他们仿佛回到大婚那一日……
心中唏嘘。
这一路,是他们一起走的,真好。
陆凉川上前,牵着宋弗往外而去。
大典礼仪繁琐,每一样都有礼部的人在一旁提醒着,没有出乱子。
新皇登基时间有些急,各处用了比平时多几倍的人,并不显凌乱。
陆凉川和宋弗首先从宫中出发前往太庙,一路上都有百姓热情围观,又从皇宫东门而入往金銮殿。
入了东门,文武百官分列两侧,表情恭敬的看着帝后,一步一步从面前走过。
陆凉川握着宋弗的手,宋弗手中有细细的湿腻,他能感觉到宋弗此时此刻心中的紧张,他的手轻轻用力,给她稳稳的力量和勇气。
他知道宋弗的担忧,还有忐忑和不安,他都明白,他用强大的爱和包容给她勇气,身体力行的告诉她:
他们在一起,可以坦荡!
等走过这一条长长的御道,走上皇宫高高的阶梯,宋弗一口气松下来,心中再无忐忑不安,有的,只有对身边人全身心的信任和依恋。
陆凉川频频向她看过来,全是掩藏不及的喜欢和爱恋。
底下的官员们,都看到帝后情深,还有一些,心中有事却不敢讲。
整个仪式,从卯时开始,过太庙拜先祖,到回宫上金銮殿,一直到午时才结束。
在回到椒房殿的时候,宋弗直接就累到趴下了。
让流苏和夏鸢把身上的钗环凤佩都卸了下来,这才轻松了许多。
陆凉川看着心中好笑,陪着她一起用了午膳,又守着她睡午觉。
等宋弗再醒来,刚刚申时。
流苏和夏鸢在一旁候着,见宋弗醒了,夏鸢上前挂帐子:
“娘娘醒了,刚刚申时。”
流苏端来了热茶,一边开口道:
“娘娘,皇上在勤政殿和大臣议事,交代了奴婢会回来陪娘娘用晚膳,大约一个时辰后就回来了。”
宋弗起身,有些愣神,好一会才点了点头。
洗漱后,她在窗前坐下,夏鸢过来替她梳发。
她看着外头开得正好的蔷薇,眼中露出恍然的神情。
她脑中有些懵懵的,最近几日都是如此,一觉睡醒,总有些不知云里雾里的愣怔。
她有一种自己无法掌控自己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一切种种,如过眼云烟,像做梦一样。
让她一时有些分不清前世今生今夕何夕,突然一下,就感觉到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恍然着……
夏鸢替她梳好发,见宋弗愣怔,面色略有些担忧。
“娘娘可是不舒服,要不要让太医来瞧瞧。”
宋弗回过神来,“苗老在吗?”
流苏回答:“在的娘娘,苗老一直跟着皇上。”
宋弗垂眸,起身,准备换衣:
“嗯,那让她来瞧瞧,”
“是。”流苏退下。
宋弗换了一身简单大方,又不失尊贵端庄的衣裳,出了大殿,走到椒房殿的院子里坐下。
夏鸢上了热茶,退到一边候着。
不多久,苗老来了。
远远的,看见宋弗,眉头微微皱起。
他走到跟前,对着宋弗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宋弗做了个请的手势:“苗老坐吧,不必多礼,你是公子的长辈,自然也是我的长辈。”
苗老注意到宋弗用的称呼是“公子”,他知道他们夫妻情深,此时便更觉得心中愧疚,头更低:“是,多谢皇后娘娘。”
宋弗对着身后挥了挥手,流苏和夏鸢都退了下去。
宋弗自然的伸出手,苗老看了宋弗一眼,而后拿出脉包,给宋弗把脉。
宋弗面色平静,看着前头开得正好的蔷薇。
蔷薇一般四五月开始开花,到六七月已是罕见,现在八月了,也不知道宫中用的什么法子,让花开得那么好。
有人工干预自然花期,大概要付出许多代价。
许久后,苗老放下手,低着头:
“皇后娘娘的身体没有大碍。”
宋弗:“嗯,公子呢。”
苗老听着这问话,有些坐不住,事实上,从上回宋弗找过他之后,他就时时刻刻如坐针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