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高人?”
当我看到门前站着的蛊九娘,第一眼还以为是看错。
但门外,除蛊九娘外,没有任何我认识的人。
蛊九娘也不是那种废话的人,上来就丢了一张单子给我,上头是她签署的协议。
她——
竟用死后五十年的阴命,保释了我!
我看完后,她车早开走好远了。
我放下来时,整个傻了,不明白,她为什么保我,她不是很讨厌我吗?
她大概也是不想跟我废话,直说了,她是看在我打晕了仙司部的人,放走凤宴戎的缘故。
说凤宴戎身上的蛟她有办法解决,这次,这不是保我,是保凤宴戎,让我别自作多情。
可我还是自作多情了,我说这份恩情我记住了。
她却冷哼,说恩情?就我姥姥那个老不死的处在我们中间,她这辈子对我没好感,让我趁早死了感恩的心。
我只好不说话,只心里给她默默记了一笔,这个恩情,记住了。
她说完后,也是老样子,不待见我,把那张单子拿走后就停车,给我丢路边,让我自己滚蛋。
我在路边站着,挥手送别她,却不知自己要去哪。
手机打开,又合上,四叔死了,玄沉墨被抓,鬼常乐被审,凤宴戎被蛟控…
突然之间,我就成了孤家寡人。
现在,好像唯一能联系的只有胡盛世,但是我不想找他。
犹豫了下,我想回加。
可朝家走没多久,我就发现,无论我怎么走,都还是在这条街上。
我竟又陷入了鬼打墙中。
正打算咬破中指掐诀写符,突然,听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小夹子音——
“江萤……江萤……”
迷迷糊糊的白雾起来中,是之前讨封的那只瓜皮帽的小黄鼠狼又到我面前来。
她这次是一蹦一跳的过来,说她爷爷被放了,说我上次在台曼街上,放走了不少被困的黄仙,有几个还是她丢失的同伴…
现在——
“咱们的恩怨一笔勾销啦!”
她说时,绕着我转了好几圈,问我怎么看起来不高兴的样子,“恩怨都勾销了,你怎么还不开心啊?”
接着说,“好吧好吧,我们黄家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实际上,你现在还对我们有恩哩!”
小黄皮跟上次的语气态度截然不同了,这按道理我是该雀跃的,总算解决了。
可是我真的高兴不起,只说解决了就好,那放我走吧。
她愣了下,却眼珠子微微转了转说,“没猜错的话,萤萤你是在为了古曼童之母在烦恼吧?”
我一顿,她不提我险些都忘了,不过,凤宴戎说过,这古曼童之母是必然要降生了,目前,只能等她降生再杀。
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我想到这里,小黄皮跟有读心术一般说:“我知道鬼母降生在哪里。”
接着一拍胸脯说是时候,让她黄鲜鲜来帮我了!
黄鲜鲜说完,甩着尾巴就跳到了我胳膊上来,我胳膊还破着,疼的脸一白,她立刻跳下来,皱眉问我怎么受伤了?难不成在仙司法挨打了?接着气愤的甩着尾巴说,她爷爷明明托人去说别动我的…
我没想到她背后居然帮我至此,赶紧解释说我受伤是进去之前的事了,然后问她,鬼母在什么地方降生?
黄鲜鲜这才说,鬼母降生她可以说,不过这是一笔大买卖,她说完以后,就换我欠她的情了,到时——
我要给她正式讨封成功才可以!
我想了想玄沉墨说的大善人,说可以,黄鲜鲜就破了白雾,让我跟她走,说她目前也不清楚那个人叫什么,只是黄祖给她指示,让她下午在这里等我,带我去找那个倒霉的孕妇…
而无论如何我也没想到……
我跟她一路走到了我妈的工作单位???
我妈工作单位是在医院的。
负责体检中心。
顺着黄鲜鲜所指,我妈正拿着一张孕检单,表情复杂。
窗户没关,听到里面的人说我妈可真厉害,这个年纪还能怀孕的同时……
黄鲜鲜也对我点了头说——
“诺,鬼母就已经投到这个女人的肚子里啦,真是可怜的女人啊。”
……
我站在窗户口,看着我妈的侧影,整个人都像被雷给劈了。
好半天,我都没回过神,直到,窗户内我妈动了,说她考虑考虑要不要,我才猛地转身——
跑!
黄鲜鲜奔跑着追上来问我怎么了,又问我看清了吗,怎么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我一直跑到被个台阶绊倒摔在地上,才回过神,看着她,张大嘴,又只是捏拳问,“你真的是来报恩,不是报仇吗?那个可怜人——她是我妈!”
黄鲜鲜的表情也是震惊,接着小爪子捂住嘴说,她绝对不知道的!接着看我肩膀说又出血了,就要拉我起来。
我那会压根感觉不到疼,坐起来,在路人询问我要不要帮助时,摇头拒绝,我手机响了,竟是我妈的电话…
电话里,我妈的声音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温声说,如果有空的话,这两天晚上一定要回来,她有重要的事跟我商量…
我浑身都麻了,直觉告诉我,这件事大概率是她怀了。
不过接着我妈又说,如果学习很忙的话就算了,过几天也行的……但是最近一定要回来一趟,她有很重要的事。
我等她说完才装出平静的语气说好,今晚就回去。
然后爬起来,去最近的药店买绷带,又去最近的商场,随便买了一身衣服,在试衣间里把绷带和衣服都换好后,黄鲜鲜跳出来又说,现在怎么办?
我把染血的绷带裹着塞进塑料袋里打包去付款的时候,黄小仙在我旁边上蹿下跳比我还着急的,说她真不是故意的,她要知道那是我妈,打死我,她也不带我去啊……
我深吸好几口气,才说我知道,接着问黄小仙,她知不知道,怎么把鬼母弄出来?
她说鬼母的话她不清楚,但是鬼煞童子案她见得多。
一般来讲,鬼婴九次投胎不成,就会成煞。
这个时候的鬼煞童子,再也不是正常的婴儿了,他虽然也想投胎,可是煞气很大,只能找到倒霉的孕妇,强行挤走孕妇肚子里的灵,让孕妇把自己生下来……可生下来鬼煞婴的母体,基本都会因为煞气受不住而死。
这鬼母降生的煞气,堪比了一万鬼煞,是肯定会死。
甚至,生不如死,或者还有其他更可怕的结果…
我听到最后,就扶住了路边的电线杆,说她讲了半天只是说……怎么死,我问的是,没有别的办法弄出来吗?
黄鲜鲜那对圆溜溜的眼睛转了好多圈,才说,好像有一个例外,她当是看见鬼煞童子还没出生的时候,母体就死了,鬼煞就自动离开了。
也即是说——
如果在鬼母还没降生的时候,母体就死了,那样的话,鬼母就会离开,重新选人。
总之说来说去都是死路一条。
不过,我算明白了,这鬼母大概率是怕在别人身上会死的更快,所以——
才到了我妈身上。
她是有选择的,故意选的我妈,当然,我也不排除我妈也会……死,可是,目前这的确是鬼母能选择的最大的赢面。
“江萤,你冷静点,你手都出血了……”
黄鲜鲜掰着我的手指头,我才发现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都扣电线杆抠出血来。
可是,我真的好恨啊,我最怕的事情还是来了,我又一次连累了我家里人。
这是等于——
率先预告了我妈要死去的时间……
要么降生后死,要么降生前死!
“江萤,你……你别着急,我会再帮你想办法。”黄鲜鲜说的越发小心翼翼,继续掰我手指头,我撒了手,低头说谢谢她,然后忽然挪脚往前走。
我的理智告诉我,我不能这样停滞不前,我要走下去,我要往前走……
只是,走了没两步我就一口血吐出来,晕了过去!
等再醒过来,我是在一处全陌生的房间里,是欧式混杂古典,类似与民国时期,大上海小洋房的装潢。
一身西装的胡盛世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药,看到我,脸上浮起潮红说他找中医给我看了,我没有大碍,就是气急攻心后,经血逆行了…喝点药就好。
我接过药碗,下意识的闻了闻……
其实啥也闻不出来,但就觉得得闻一下,接着,喝完,道谢,问我躺了多久。
胡盛世说没多久就半天,我一听半天,就立马爬起来,我答应我妈晚上回去的。
可我一要走,胡盛世的脸色就微变,拦着我不让我走。
一会说他把阿聪给弄过来了,要不要跟着阿聪学习降头术啊?一会说除了飞头降,其实阿聪还会很多的降头术,他对我帮了他很感激,还对我放走了凤宴戎更感激。
我愣了下,想问凤宴戎的,还想问玄沉墨,可……
竟不敢了。
我现在不敢听到不好的消息了。
还是往外走,我说我得回去,被胡盛世又拉住说,他这里还有别的东西可以教给我的,不是要学跳大神吗?三天包教包会!
几番阻挠的,很明显是不想让我回家。
我心中也是明白,他不让我回家的原因:“黄鲜鲜早就告诉过我了,鬼母到了我妈肚子里。”
我直接说完,胡盛世就愣住,我趁机往外走,边走边说:“你不用拦着我的。我知道的比你早。但还是谢谢你……”
我说完,在心紧缩到发疼中,已经走到门口。
欧式的彩玻璃大门外,是片大花园。
这里也是个别墅区。
胡盛世在我出去后,追上来,长叹了口气,说他送我。
我除了感谢说不出别的。
路上,我一言不发,胡盛世几次想开口,可大概也是没什么好消息,也没说话。
到我家门口,胡盛世问我要不要我陪他进去,我说不用。
等我下车后,他又下来补充说,鬼母现在到我妈肚里后,至少是有一段时间的安稳的,也不会害我,不会害我妈,让我暂时不要乱来,他会想办法。
又说我妈也是几世修来的善人,这事儿,地府也会管的。
我一路没什么情绪波动,是因为我不敢面对,可听到善人两个字,真的忍不住了,问:“善人,是要一直被欺负的那种吗?”
胡盛世愣了下,我就低头接着说:“对不起,我情绪不太好,你也不用回答我。”
说完转身,自己走回去。
只是等走到门口,我还是发现,我可能没我想象中那么坚强。
这要真是我的弟弟妹妹,我多么高兴,可是……
这是鬼婴,鬼母降生的玩意!
有一刻我是后悔来到山海关的。
可后悔这件事追究起来总是无止尽的。
我在门口蹲着时,我妈忽然出来倒垃圾,我们都吓一跳,尤其我眼泪都没来及收,我妈问我怎么了?
我赶紧擦擦眼泪,看着我妈的肚子又迅速挪开视线说,“就……打架打输了呗,疼的。”
我妈听完就又心疼又好笑的拉过我胳膊说,看看哪儿打疼了?
我就给她看我抠破的手指,又说肩膀也破了。
我妈就换了条胳膊拉我,安慰我说这不是正常吗?胜败兵家常事,今天输了的,明天再赢回来不就行了?又问我跟谁打架。
我这不太好编,想了想才说是陈墨带我去打的,不知道什么鬼!
一说起陈墨,忽然眼泪就掉得更厉害。
明明总觉得自己很努力了,可结果还是一塌糊涂。
到底要努力到怎样的地步,才能够保护好想要守护的。
我妈拉我进去,像小时候那样安慰我说不哭不哭,哄孩子一样,非但没有奏效,反而让我趴在我妈的怀里,整个人崩溃掉…
我不想让我妈难受,不想让我妈看我哭,可是我真的熬不住了。
我妈一直轻轻拍打我的后背,安慰着我,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又说我不可以耍小性子,说陈墨是个好孩子。
虽然是鬼差吧,可对我的的确确很好,让我好好跟人家做朋友,如果吵架了呢,就要多想想人家的好…
陈墨就算严苛了一点的话,那也一定是为我好的…
我听的眼泪就直接收不住了,最后才在我妈问我是不是吵架了的时候,说我什么时候跟谁吵过架啊?
随后,可能是哭了出来,感觉没那么痛苦,擦擦眼泪,抱着我妈妈,问我爸呢?
我妈说还没下班吧,接着问我饿不饿,要是饿了,先吃饭,等我爸回来,她再宣布一件事。
我听到这,立刻刚停的眼泪又跟着要出来。
我妈这时撒开我说去厨房再弄个菜,说我好久都没回家了,给我做一个红烧狮子头。
我起来跟过去,说我不要吃,我陪着她说会话就可以。
我说我感觉我好久都没有跟她聊天了,好久没有在一起了……
可没想到我妈非要做,我只好擦了擦眼泪由着她做,试图帮她打下手,也被推出来,说真要帮她就听她讲讲话好了。
接着我妈就一边摘菜一边说,她其实什么也不懂,说姥姥小时候就把她丢山下给别人家寄养,她只是知道自己有个妈,在山上当道姑,人称阴七婆,但也因这个,她被叫做巫婆的女儿。
不过,所有叫这个的孩子都要长烂疮,所以,小时候的日子还算好过。
后来长大了,见面的次数也不是很多,只是该接受的教育,一样没少的都给了。
最后她找到了我爸,在一起呀就有了我,她本来不理解姥姥为什么可以不找她,
就是有我的时候,她也不理解,
我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怎么可能舍得分开?
可是——
直到最近我成年这前前后后闹的。
她才知道或许放手才是一种爱。
我妈一面切着香菇碎一面说,沐浴在阳光里的样子像是一幅画。
她说到这里也擦了一擦眼泪,我是已经哭的不行了,冲上去抱住她说,妈,我不走了……我哪儿都不去了……哪儿都不去……
可我妈一根一根地掰开我的手,温温柔柔的怕弄疼了我,转身把我眼泪擦了擦说,不可以这样说,姥姥前些日子来电话了,说我的命格早就随着我不断的做好事变化了许多。
现在的我肩负着许多的责任,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小家固然重要,可是,天下苍生如果有需要,必要的时候,舍弃小家,是更重要的。
我听到这就整个蒙了,难道我妈是知道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