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完方殷我就给他们都赶走了。
都走都走谁都不要留!
再之后,那段时间,我至今回想起来都觉得是难以熬过去的日子。
就算是一直被陈楠打压。
就算是一直被人嘲讽,嘲笑……
我统统都不在乎。
因为我身边一直有玄沉墨,一直有!
所以,我真的无法接受;
所以,我继续看棋!
可无论怎么看,算尽了我所有的心血,甚至后来,每一步棋,我都用卦象来走。
记得在从前学卦的时候,我就书上看过,卦不可算尽。
往小了说算多了会心率上升,头发蒙,大了说会人越来越虚弱,眼花人老,折寿!!
……
但是,我管他呢?
卦象一卦接一卦。
一直没有停算过。
只是,算到最后,精神也真的明显下降,一会儿就想要睡觉,是控制不住的那种。
以前打架好几天,好久都精神抖擞。
爬山都能坚持好多天,保持立挺。
现在,真是看一卦,倒头就睡。
但醒了——
还敢!
继续算。
继续睡。
心里下了狠劲儿的,就算算死了,我也要问清楚——
他到底在哪。
他们不是说他还在吗?
可是……
卦象一卦接一卦,每一卦,每一卦……都是无解。
看不出来。
还是看不透?
凤宴戎让我清醒一点。
说当你跟卦象开玩笑,卦象也会跟你开玩笑。
我这样算,是不好的。
我忍不住也把他给骂了,说这不是开玩笑,让他滚,胡盛世来了,让他也滚!
都滚都滚。
反正,记忆中,我是把从前没有过的暴脾气,全出来了。
把能得罪的都得罪干净了。
感觉很不好,可是没办法。
到最后,只有方殷还在。
他说是要来渡我的,说有些人到你的生命里就是为了提高你的修行,只要能看破这件事,就会修行大为长进。
我听的也差点跟他打起来,要不是我因为算卦太弱,我真得打哭他!
只是——
他说的有一点是对的,
他说,卦象这件事,好听来说是算卦,难听了其实是逆天改命。
就跟这一盘棋是一样的。
说我现在这样透支自己,不过是一而再的透支自己的体力,做无用功,要不是我福报深厚,又是带着朱雀命,就凭我这样一次次窥探天命的,那天命早就克死我了。
“江萤,现在结果,早就注定了。”
“他只是陪你一下,不是陪你永久。”
“凡尘俗世,谁都不会陪谁一辈子的。”
他说的时候,我就用尽力气,一把掀了桌子,说——
“可我就是要逆天改命!”
我和方殷死死对视。
浑身颤抖也不肯松懈。
好像松懈下来,玄沉墨就真的怎样了一样。
那时候的我真真就像是个斗急眼了的公鸡,可惜,因为算卦我确实身体不好了,很快败下了,可是,我的心还坚定。
我也不怕死,不怕身弱,我只怕我会真的被他说动。
“听好了——
就算是神明在此,天道在此,豁出去命来,我也要胜天半子,也要找出一个生机!!”
“我就是要见他!一次都可以,就是要见!”
“万物变化又怎样,高山川溪不复还关我什么事,我只要知道他活着的消息,难道都不行吗?!”
吼完,我就累的喘不过气来。
躺着,喘着,跟岸边搁浅的鱼一样。
忽然想到——
玄沉墨出事前,我和他的对话。
我说他是意外,他说我是例外。
现在,我觉得不对。
统统错了。
我才是他的意外,不是我,他还是酆都大帝君手下的小乌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而他……
才是我机关算尽最想要的例外。
就算知道命里没有他,可我还是想要拼尽全力看他一眼……
躺在地上,被方殷扶起来也没力气推开他,我眼泪是早就流干了,嘴皮干裂的说话都流血,血腥味里弱弱的说——
“你们都不敢说?就就都给我滚。我自己能算。走——别逼我。”
我说完,方殷叹了口气,说那是不说吗?明明是答案就再眼前,我看不破。
我不理他,气虚体弱的又睡着。
再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真的心诚则灵了,还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了,我梦到了一处深海……
深海里,连一点点光都没有。
无数的黑暗中,我看到一点点萤光,忍不住跟着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随着萤光,竟还看到一只蝴蝶。
然后,我竟真的好像看到了玄沉墨。
玄沉墨就在这深海的最底下。
他在水下,面容依旧淡淡。
眼神依旧深邃。
他注视着我,好像从没有离开。
我顿了好久好久才说,玄沉墨你在这里干什么?你回来好不好?
然后,我听到他好像说了话,又好像是我自己的回忆,或者说……是自我安慰。
他说——
“江萤,凡生所想,皆是虚妄。回去吧……”
他说
“我一直懂你说的长生不是嘉奖,而是惩罚,可是这次,问题交给你,你来说,短暂的陪伴到底是惩罚还是奖赏?我觉得,不生贪求,甜已足够。”
再后来,就不清楚了。
只记得在梦里一会哭一会儿笑,最后在醒过来后,人是懵圈的。
再后来我妈找我。
这人啊,再难过的时候也不想要妈妈担心,我真强撑起来,不想我妈担心,还借用了孙丽的化妆品。
嗯,孙丽从那件事后,也一直跟着我了。
凤凰的事儿她没再提过。
她也是唯一一个不劝我的,只是默默看着我的那个。
可是,也不知道哪个混账告诉我妈我的事儿了。
现在,我妈也在修行中了,她说我可以算卦,但是——
“你不能算一个空卦啊。萤萤。放下吧……”
我妈这样说。
我实在不好冷了脸,只能说,放?放哪里?
我对我妈说,我这不是贪念,我就想知道他,也是妄念吗?
怎么也没想我妈说,他既来了我的生命,我就总有收获,现在,我已经成长了不是吗?
我到底没忍住,说要个屁的成长,然后,主要是不想我妈知道我的状况吧,我忽然说,我想出去走走。
我妈说可以,其他人也没意见。
陈楠现在就是一丝弱魂,地府那边鬼常乐再帮着找,都不用我出手他们就可以。
但棘手的事儿,是她带着的那个星宿。
那颗胗星宿,是放大人的欲望,他们很怕,赶狗入穷巷必遭反噬,到时候我在外头,跟我来个鱼死网破,放大我心里对玄沉墨的欲望…
我说,管他星宿去死,来了,我烧死她!
再说,从前阿聪师父也让我出去玩,现在不就是了???
其实都不是的。
我就是想出去一边走走一边算卦,别让我妈看到我,也好找玄沉墨。
不过,说起阿聪,玄沉墨曾经还说回来以后,就把阿聪给我找回来的……
可是现在,他不见了,我师父也不见了……
我出去了。
去各处找他们。
虽然我知道这都是不可能的事儿,可——
人,总要相信奇迹不是???
不过大概是真的心里成熟了许多,我有的时候会再旅途中,想很多事儿。
比如:或许,对人间最大的惩罚并不是什么爱恨,是希望。
我心里还有希望,觉得他没死。
这才是我坚持的理由。
可能是我在门主大会上解救了大家伙儿,所以,我一路走到哪儿都待遇还蛮好。
雀门名气也火了,朱雀门都给我递送了橄榄枝,我没兴趣。
天心宗那波埋葬在流沙里,也算是不用脏了我的手。
目前,唯一我觉得不一样的就是方殷。
我讨厌他,可他老跟着我,一直跟我说许多佛道的理论,还给我开车,我从开始听不进的,后来……有点点转变吧。
可惜,遍寻不着玄沉墨。
中间有重新到藏区。
看着日照金山,拿出当年的照片时,忽然觉得恍若隔世。
一时间想到庄周梦蝶,竟不知是我梦玄沉墨,还是玄沉墨梦我,他又是否真的存在过。
我甚至都没有证据,锤子都不见了,只有一摞摞的书…还有棋局。
藏区,我见到了卓嘎姑娘。
在看到她的时候,她很是惊讶我的变化,说我的眼神变化惊人。
说以前看我眼里是光芒万丈的,怎么一下看起来这样苍老。
我没感觉到苍老,只觉得内心深处什么东西再也没有波澜过。
卓嘎的妈妈也不可思议,说我才二十岁,怎么就这样了……
我本来不在意的到晚上在酒店的卫生间,住着之前一样的房间,看着镜子里,忽然觉得也有点变化。
“是啊,你怎么就这样了……玄沉墨,你说呢?”
盯着照片,盯着镜子,看了很久很久,然后我跟方殷去吃饭。
吃的,也是之前和玄沉墨鬼常乐一起吃过的那家。
我还是不敢喝酒。
方殷也不喝。
但是,店里的人,居然还都认得我。
我很意外,他们却不意外,说毕竟当时是跟着两个大美男在一起,抽到了免单还付款的就我一个,还问我那两个帅哥呢?
然后可能是我脸色恍惚他们走了。
我当晚他们要我再抽签,我拒绝了。
如果有好运,我希望……把好运给玄沉墨吧,给我找玄沉墨也行。
再往后,我还遇到了一些其他的老朋友。
老村长,还有浴佛节当天的看到的一些喇嘛师父们……
路上方殷开车还蛮稳当的,但是我没有坐在副驾驶,我在后排看书。
玄沉墨当时给我留了好多书,那多的,快比我还高了。
一笔一画的都是他画的,字迹也都是他的。
什么类型的书都有,孙子兵法都有!这弄的我很是怀疑,他是不是当时就是知道自己要走了,让我有个消磨。
后来有一天心里不舒服,觉得他就是在骗我!
一直在骗我!
骗了我一次又一次!
可是——
玄沉墨啊,我真的好想你再来骗我一次。
一路,不知道晃悠到哪儿。
方向盘给方殷,我只是负责走走停停,看山川大海,确实比自己窝在房间里好。
也是路过一片海域,忽然记得他之前一次次带我绕着海,一次次带我看各处风景。
继而想到——
东南西北都是玄沉墨带我走过的路,他就那样握着我的手,我是不是,也算曾经真的拥有?
不敢想。
再后来,我去过陈玄家里,记忆中的陈玄家里,已经没人了,破败了,打听了据说去国外不回来了。但他家里我小时候来过,乍看一眼还觉得像是时光倒退,可恍惚着又觉得他早就不在了……
还去了四叔的铺子,也是到处蛛罗网。打扫了下,就看到后面桌子上刻的我的名字…
我是真的想不出来,他到底是怎么结束的……
反正,打扫完了,继续上路。
路上,没有玄沉墨,也没有什么需要做的,就没心思记录太多。
但半路上,方殷不知道哪里听了句话,说「心中志不坚,何须问神仙」,他跟我说的时候,我想的却是,我心中坚定,问了也没用~但我知道,方殷他快赢了。
我从不认命。
可到二十岁生日这天,真的开始有一点点认了。
走遍山川和大海,我不知道走了多久,也许,真就是谎话听了一万遍也是真的,方殷天天给我洗脑,说玄沉墨他真的就是命数。
来教我——
何为认命。
但我真的不想认。
兜了一圈,还是不想回去,可还是回去了。
回去后生活好像也没什么变化,但我也还是一个人闷着,闷着,有的时候觉得学的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可是,又觉得不能这样想。
毕竟曾经我也用这些东西,一路支撑走到现在,可是——
“师父啊师父,我学的所有东西,都不能帮我找到玄沉墨……”
对着青龙无为师父说的时候,方殷还跟着我,他低低的说,说神明也有自己的困扰,说我可是朱雀神,怎么能被这些困扰到?
可是,真的很抱歉,我就被困扰了。
我也不想。
香头这时候忽然断了,是我的师父无为再警告我。
天天的警告我,都习惯了。
假装看不到,插上去香说,我不能也不会放弃,我这次——
偏要胜天半子……
定要胜天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