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舱内。
我说完后,那颗经历了失去,牺牲,还有痛苦而躁动不安的心,终于彻底宁静。
也是宁静下来,
我觉得很愧对于玄沉墨的栽培。
他一手将我养的深明大义,灌溉我以大爱,人人为我,我为人人。
苍生,众生都是自己。
可是,关于执念要找玄沉墨的所有事儿,我都不后悔,重来一次,我可能还是要做,我还是那句话,我要知道他安全。
就是现在这样,我知道了,立刻冷静下来。
但有一点点的后怕。
因为我头一回意识到失去的力量,原来那种越是见不到,越是想要的滋味是这样的……
心里盘算着,如果他还消失的话,我大概不会这样冷静思考到这里,可是,我福气好啊。
他消失过,又有了讯息,而这样的事对我来讲就是一种突飞猛进。
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种成长,也许每个人经历到了就会明白吧……
豪华的座椅旁边,酆帝表情淡然。
我看了一眼觉得很是玄沉墨,一度怀疑,他刚才说的那些话,似是一种模棱两可的信号弹。
他故意用红尘引诱我,稍有不慎我可能就掉入了那个圈子里。
佛教里有类似的说法,只要不去定义情绪,就不会被情绪所影响,毕竟所谓情绪无非是受想行识爱恨痴嗔引起。
当然,我是不敢问酆帝的这些的,比如,是不是考验我,是不是故意点我…
这些都要自己慢慢去感悟了。
只有自己悟到,才是自己的真东西,那一刻,万般情绪中最后留下的只是许许多多的感激。
感激他还活着我还活着,感激我能够冷静下来,感激我又有所感悟,以及感激我有这个机会去疯狂一次,哪怕看起来有点错误,但是还能够及时调头…
这样的思维模式,前所未有。
陡然,就一种淡淡的喜悦在心底里蔓延。
那是一种跟以前截然不同的喜悦,我无法描述,而就在我沉浸在这种微妙的从未有过的喜悦中,
旁边的酆帝说了一句——
“不行!”
吓我一跳,也打断思路。
接着,他手在扶手敲打了一会儿,那动作很像玄沉墨,表情则就跟鬼常乐经常不服气一样,抿着唇,微微皱眉,然后,忽然又盯着我看,说——
“你知道玄沉墨就算在阴司也是一直默默保护观察你的对吧?你的一举一动,他在阴司都知道,你稍微有危险他嗖的一下就不见了…一定要确保你安全才能回……所以他每次出现的都很及时!”
我:????
被说的一愣一愣,不过心态还是很好,说我不知道,但的确很及时,很感激。
酆帝也一愣,接着说:“反正,你信不信的无所谓,就是告诉你,没有亲眼看到你安全,他就不会回来,或者有些时候正干活呢,还要等确认你安全了才能回去……老耽误事儿了。”
“对你,他可真是行动远在理智之上啊~”
酆帝说的对我来讲,全是妄想。
我仍旧保持一言不发,主要是关于感情这件事,我还在参透,参不透我是不敢说的。
而酆帝就咬着牙,那样子真的鬼常乐本乐了,可眼神又带着玄沉墨的死轴一根筋,要做什么就非要做完不可——
“看你这个小表情,不信是吧?那你听着,还有啊,小玄八,他本来对凤宴戎是有想提携的,毕竟当初差点替他镇海了不是?但是,后来你出事儿,为了小凤挨刀子后,他就再也没给凤宴戎机会了。这一点,你发现没??”
酆帝说的这个,确实是一个转折点。
我在后来也发现玄沉墨虽然还跟凤宴戎相处,可是后面不知道怎么就是淡淡的交,以前有段时间确实非常好……不过,我还是说,这并不能代表什么。
我这样说的时候其实已经做好了,帝君生气的准备。
尽管我很想要配合他,可心里就是有一股微妙的劲儿,让我必须沉住气,而我的选择是对的。
酆帝很快就深吸一口气,吐出来的样子也像是玄沉墨。
他说我这沉得住气的样子,还真是喜欢的紧,跟小王八小时候一模一样!他就是喜欢这样!又揉揉我脑袋!说我还真不是那没开智慧,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小丫头片子。
玄沉墨走后,我不喜欢被揉头发,可他……我接受了。
主要是手感跟玄沉墨差不多。
想了下,或许,玄沉墨也是这样被他揉脑袋的。
也是到这时候,酆帝终于放弃了,我也松了口气,还好一直以来我的执念都不是喜欢不喜欢,而是找到他,如果我真是沦落到定义为爱情,那是不是玄沉墨……乃至大家都会很失望???
我不知道我悟到的对不对,可下一秒,忽然听到他蔫坏的问我——
“可是,难道你被牵手什么的,就一点点也没发现他的试探?一点也没怀疑他喜欢你??”
他俩还真是……都喜欢把问题反抛回来啊。
可惜我早就习惯了这个套路,淡淡的回他说:“抱歉,从未想过这些事……玄沉墨应该也没有。”
酆帝就捂住脸,再别开脸,不理我了。
可是,我的心……我那颗好久好久没动的心,我知道,它又活了的,不过,不是剧烈的颤抖,不是狂喜,是那种淡淡的微妙的喜悦,如同春日的细雨。
主要是因为那忽然的感悟。
还有就是底气足。
有酆帝在,我知道玄沉墨有救。
反正绝对不是……春心雷动。
绝不是。
从这边到东南亚,飞机的路程超长。
望着天上的云卷云舒到落日漫金山,酆帝好像终于放弃了劝说我,说我太无趣,早知道自己去找玄……看我俩重逢会不会擦出什么火花来…
看他这样,我就确信他也蔫儿坏。
他是不是故意想要毁我倆修行?既有爱必有其他情绪一并袭过来,也是到底没忍住的,终于说了玄沉墨培养我的方向是大爱,以及转移话题大法——
“那么您呢?叶叔,出事这么久,您为何才来找我呢?我知道您忙,可您从未提醒过我,所以,今日您说一万点,我也不敢妄想,也许让您失望了,没有顺着您的话,可是,我的心,在这半年多磨平了所有棱角……当初他们说我见他一面都痴心妄想,现在,我不敢痴心妄想,难道不对吗?”
我定定说时,不知怎么回事,眼泪就凝聚,落下。
是那种止不住的一颗一颗的落。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他也愣住,然后就有些手忙脚乱,给我抽纸巾,说,“那不是忙吗!!一直在安排事儿,找他起码一段时间了,本君不在怕出乱子,当然,也是考验看看你,到底对他咋样……”
他说的,我都有猜到,擦了擦眼泪,继续说:“不管怎样我还是谢谢您肯出面,您出来我就知道事儿能成。至于其他的,我不敢妄想枉论……只能说多谢您抬举。”
他捏着纸巾,我也捏着,转头去整理表情和情绪的时候,忽然听到他叹气,说其实弄这个包机就是想跟我好好的谈谈,看看我到底咋样,现在谈的也差不多了,他也不兜着了,直接坦诚公布——
“其实,本君一直不喜你,因为,玄玄老去找你,要辅佐你……私底下,我对他说了很多遍,他只要在我这,我自然会为了他好好工作,好好当他的背景板,他不用管什么朱雀,玄武……
玄武的七宿,我统统都给他拿来!
可他还是总往人间跑,他一直惦记着你……至于本君,在他那里,不是独一无二了,自然是真讨厌你,有段时间真想你死在轮回宿命里就算了,那样,小玄就是本君的了。
可后来,也是……一段和你一样,失去又放下又得到,反而悟出来,真心为人,就不该生这些,可怜本君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要遭此一劫,究竟舍不得他难受,你或许不知道,可我都看着……你那块玉佩,就是他的第一次蜕壳的龟甲,是为了护住你,后来他第二次的龟甲还没长成,为了救你,直接剥皮拔壳的要挟我!!
那是我一手养大的小王八啊,就算不在身边,我也希望他活的好好的,甚至不需要他有多大用,能喝口水就行,可这……他这小子,完全知道怎么拿捏本君,再后来,你也就知道了…他直接血淋淋的冒出来……真是……”
酆帝前面说的种种,这次真的惊到我,说的时候我就拿出玉佩,这个玉佩我一直没仔细看过,现在看,似乎里面是有一丝丝龟甲的纹路。
接着,一张纸伸到我眼前来。
“瞧瞧,这是他出事前,给我写的,瞅瞅,他完全知道怎么拿捏啊,看看写了什么玩意……怪肉麻的!”
酆帝再后面的话真是完全鬼常乐了,我现在完全不怀疑鬼常乐的碎嘴是不是跟他学的了,这简直一模一样!!
不过我很快被纸条吸引过去——
“帝父是独一无二,但她是例外,早点救我!”
纸条上的字是玄沉墨字迹没错。
若仓虬劲逸,气息又淡如泉鸣竹涧。
只是还没来及多看几眼酆帝就宝贝似的收起来,藏在怀里后才盯着我说,“看见没,他说本君是他独一无二了……有这句话吗,本君怎么着也要找他回来,那最近没来是真的忙……六道轮回多少事儿呢,好不容易安排妥当,就让他在那边糟糟罪咯,遭罪也好,下次他就不敢了!”
酆帝话这么说,可揣着纸条的手都还放在心口,接着左右看看云彩,就开始嘀咕怎么还不到……
我这时终于忍不住笑了。
眼泪也跟着笑出来,这次是真的坦诚了,站起来就给他鞠躬作礼说——
“真是……有劳您了……”
说的时候,脑子里还有之前自己干的别的混账事儿,得罪人让人滚的……真是想给他们一个个都道歉啊……
酆帝就拉着我,让我坐下,说时间还有一半,跟我好好说说下面的安排……
之后,在酆帝的陈述以及我之前透过鬼母所了解的东南亚讯息,全部整合起来,我才知道——
玄沉墨和阿聪的确是被关在一起!
酆帝说,玄沉墨肯定是参透了阿聪的临死跳脱,所以,他也效仿了,才成功的制造出东方星陨落的假象。
“这小王八犊子,蔫儿坏!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蔫儿自信,不,自负!咔咔就去了……真不怕死啊!”
酆帝说的,我哭笑不得,说这不都是您教的好??
他就说那是,又改口说确确实实,他是有那个自负的本事。
我听他一会儿骂一会儿夸的内心就很满足,因为这代表了他对玄沉墨那是真的喜欢。
只是忽然想到一件大事说当初星辰陨落,天象这种事儿,竟也是能作假的?
酆帝就冷笑说什么不能?连神仙都是假的!指着我说我不就是个假的朱雀神?我有一点神格么!
我竟……无话可说!
因为确实如此!我还是要再修,电视剧里那些神仙可都威风八面,从来不会像我这样失心疯,但还好,我已经扭转过来了。
我赶紧又转移话题,问玄沉墨到底是逃到了哪儿?
酆帝就接着说——
“他啊,去了那「遁去的其一」。”
遁去的其一,我刷然就像是被点到,忙问是《易经》中“遁去的一”?
易经说:「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凡天地之数五十有五,遁去其一!此所以成变化而行鬼神也……」
白话说就是,大衍之数为五十,表天地万物,当遁去一个数时,有了缺口,便为49,而当不圆满时就有了阴阳,有了对立,有了时间,有了不平衡产生的流动的动力,此为后天,指世事变幻莫测,那个“「一」的缺口”,才会有不断的阴阳变换,六道的轮转不息。
酆帝说,阿聪所在的宗教祖上法脉是传了此「一」脉,玄沉墨不知道怎么拿到阿聪的法脉,就是透过此,去了那个遁去的其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