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飘飘的一句话,如惊雷般炸响在老夫人耳畔,一瞬间使其面色惨白。
方嬷嬷亦是不可置信,“怎么会?红姨娘的饮食起居一直都是奴婢在负责,一应吃穿用度也都是按照老夫人的吩咐,这些日子红姨娘又都在梅院里未曾出门,这好端端的,怎么会是中毒?”
陆清浅正色,“下毒之人有心,方嬷嬷察觉不出来亦属正常。”
说着,便走近香炉一侧。
老夫人平日是不喜熏香的,只不过年纪大了,睡眠渐有些不好,便只在夜里用些安神香。
此时此刻,香炉里的安神香早已燃尽,凑至跟前,即便是陆清浅也只能嗅到极淡的残余气味。
“红姨娘房内用的也是同祖母一样的安神香吗?”陆清浅忽的开口问。
方嬷嬷有些糊涂,却还是认真回答,“不错,怀孕之人睡眠不好是常有的事,梅院里也只准备了这一种安神香,便为红姨娘用上了。”
陆清浅微微一笑,“这便是了。”
方嬷嬷一怔,就连老夫人也愈发糊涂了,“若这安神香有问题,我为何却没中毒?”
陆清浅这才解释,“那便要问这安神香里的多加的蛇骨草了,将蛇骨草掺入安神香的确难以察觉,寻常人闻之更有清心安神之效,但蛇骨草有一弱性,便是最忌有孕之人,闻的时日久了,便会如红姨娘这般,昏迷不醒,后果不堪设想。”
老夫人敏锐的察觉到陆清浅话里的重点,神色一冷,道,“你是说,这安神香里本不该有蛇骨草,是么?”
陆清浅点头,“安神香乃常见香料,以防万一,是断然不会加入蛇骨草这等隐藏危害的药材的,而相府里常备的安神香,若非有心之人刻意为之,又怎么会混进这种东西?”
方嬷嬷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二姑娘的意思是,这蛇骨草是……”
接下来的话她没有说下去,在场的人都明白,这府里的一应所需都是由白氏负责。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除了白氏还能有谁?
老夫人面色沉冷,陆清浅这才道。
“白氏心机深沉,如今事情出在梅院,若祖母问责,她倒是能以不知红姨娘要用安神香为由推脱个干干净净,更能反咬祖母一口,借由祖母对红姨娘的疏忽为借口,接红姨娘到兰院去,到了那个时候,鞭长莫及,红姨娘和她腹中的孩子就真的危险了。”
陆清浅越说下去,老夫人的面色便越是隐隐的怒火迸发。
不过生气也是为着白氏,眼前陆清浅能告诉她这些,便已经很欣慰了,深吸口气道。
“既如此,这件事便当老身我吃了个哑巴亏,定是不会传出去的!”
陆清浅这才彻底放心,由着方嬷嬷将她送出梅院。
一路上方嬷嬷都垂着头一副沮丧的模样,陆清浅出言安慰。
“方嬷嬷切莫自责,别人既有了那些心思,便不是这个法子,也会有别的法子的,如今我们发现了,他们母子平安,便一切都是好的,不是么?”
“奴婢谢过二姑娘宽慰,只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终究是奴婢失职,对不起老夫人和二姑娘对奴婢的信任。”方嬷嬷内疚道。
陆清浅淡笑着摇头,“方嬷嬷的心思我又如何不知,只是现在可不是内疚的时候。”
方嬷嬷一怔,“二姑娘的意思是……”
陆清浅这才靠近她几分轻声道,“方嬷嬷可知,今日我若再来的迟些,不止是孩子,就连红姨娘的命怕也是保不住。”
方嬷嬷脸色大变,“竟……竟如此严重?”
陆清浅点头,“我不想叫祖母担心,所以没告诉她,只是出了这样的事,你们怎得不先去寻郎中,而却竟要等我呢?”
方嬷嬷无奈的一声叹息,“二姑娘有所不知,老夫人又何尝不想寻郎中来看,只是如今的情形,宫中有白家的那位皇后娘娘,府里头又有白氏,老夫人是不放心啊!”
“原来是这样。”陆清浅恍然大悟,又嘱咐道。
“总之,日后在祖母身边,还要劳烦方嬷嬷多多费心才是,孩子到底是无辜的,总不能真的叫白氏的奸计得逞了。”
白氏奸计得逞,老夫人势必受到牵累,届时,府里少了老夫人这个靠山,白氏怕是更难应对了,陆清浅心中思忖着。
方嬷嬷虽也大概猜得出陆清浅的想法,但到底也是为老夫人考虑,自是不胜欣喜感激的点头。
是夜,夜深人静。
早早打发了流朱,陆清浅坐在妆镜前仔细在脸上涂抹着药膏。
也正是得益于此药膏,才能让她的疤痕表面看似越来越可怖,本质上却是近乎痊愈。
如今还不是时候,恢复容貌,她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忽然,一阵冷风吹进来,蓦然抬眸,不知何时,镜子里已经多了一抹修长的黑色身影。
房间内温度稍凉,陆清浅下意识的裹了裹身上的衾袍,头也未回,一边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一边道。
“王爷稍坐片刻,待我涂完药,即刻就为王爷施针。”
……她这张脸整日里不是戴着面皮就是遮着面纱,今日这番情景倒是鲜少看见,还真是,毫不避讳。
萧景翊心中似有一瞬莫名的欢喜,下一瞬,忽地想到她今日才见过太子,便如此小心翼翼的呵护那张脸起来,那一丝丝的欢喜便就又消失殆尽,幻化成莫名的失落。
恢复平日里的冷态,他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不悦。
“本王此来并非为了解毒。”
陆清浅涂抹药膏的动作一顿,而后语气里带着欢愉,“毒性发作的越发少了,看来改良后的解毒丸起作用了!”
某女神态随意,云淡风轻,萧景翊闻言眸色却是骤然一冷,“你改良过?”
陆清浅点头,“对啊,后来谢世子送去的那份就是我改良过的,怎么,效果还不错吧?”
……萧景翊深吸口气保持平静,沉冷的声音开口,“为什么不告诉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