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宋夫子的话,文知府才反应过来现在是在大街上。
甚至有不少看热闹的眼光向他们投来,隐隐约约的像是有人认出了自己一般。
瞬间文知府就察觉到自己的这个动作有些粗鲁,有些不符合自己的形象。
于是一把放下了掀起的马车窗帘。
见老友已经道破了自己的身份,宋夫子也不躲了。
他之所以急着走就是因为在官差前来报喜的时候,听到了文知府的名字。
所以他才想着提前走,免得遇见了文知府。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还是被老朋友撞见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叹息了一声,在谢启的搀扶下宋夫子走下了马车,来到了文知府的面前。
宋夫子的房间已经退了,此刻和老友面面相觑。
他竟然有些尴尬,不知道哪里才是说话的地方。
似乎是看出了宋夫子的窘迫,谢启赶忙提议道:
“文县令,先生。我的房间比较宽敞,不如到我房里说话吧。”
谢启的提议正中宋夫子的下怀,于是他点了点头说道:
“静谦,你意下如何?”
文知府自然是没意见的,他只是想找个清净的地方问问宋夫子这些年到底过得怎么样。
一拍即合下,文知府便随着宋夫子师徒二人往客栈里走去。
待服侍宋夫子坐下之后,谢启就十分有眼色的往外走了。
刚走没两步的时候,就听见了宋夫子的声音:
“启儿,你留下吧。有些事你也该知道了。”
听着宋夫子这话,谢启点了点头便将房间的门给关上了,安静的立于宋夫子的身后。
自从进客栈到现在,文知府已经观察谢启很久了。
监考的时候,谢启就坐在自己的下方,文知府自然是认识的。
更何况谢启还是自己钦点的小三元,文知府自然是印象深刻的。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看好的学生竟然被老友抢先一步收为了弟子。
这让文知府不得不感叹这世界真小。
他看着谢启立于宋夫子身后的模样,记忆中那个聪明机敏的少年就和谢启此时的身影慢慢重叠了。
只是瞬间,文知府就回过了神。
对于老友的遭遇他是十分惋惜的,但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当初看着长大的少年为什么会做出那种事。
似乎是悄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再看到已经成材的谢启,文知府的脸上才浮现出一抹笑意。
他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面前的茶,随后轻笑道:
“生远啊,真是没想到这颗好苗子竟然是被你给抢先收走了!”
宋夫子此刻的心绪已经平复了下来,听到这话有些嘚瑟的说道:
“启儿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你还想下手收为弟子?我告诉你晚了!”
说起谢启,宋夫子的眼里满是神采飞扬的神色,一如二十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看着宋夫子这明晃晃的炫耀劲儿,文知府有些不屑的“切”了一声。
看着文知府有些酸溜溜的表情,宋夫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一如当年那两个在书院之中打闹,立志要当一个好官的青年。
看着稚嫩的谢启,文知府又想到如今已经平步青云的那人,有些迟疑的开口道:
“生远,你知道方鹤已经当上户部员外郎了吗?”
听着这话,宋夫子的眼睛就是一缩。整个人一下子站了起来,连带着碰倒了桌边的茶水。
就连茶渍沾上了他的长衫,宋夫子都不在意,只是有些失态的问道:
“他现在已经走到如此地步了吗?”
谢启还是第一次见宋夫子这幅失态的样子,担忧的目光止不住的看着宋夫子。
看着小弟子担忧的目光,宋夫子只是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但周身萦绕着的颓废之意,还是映入了谢启和文知府的眼帘。
文知府不知道说什么话来安慰眼前的老友了。本来他还想瞒着宋夫子的。
但是发现谢启和宋夫子的关系之后,文知府就不打算继续瞒着宋夫子了。
因着宋夫子的原因,谢启迟早是和方鹤要走上对立面的。
谢启以后走上仕途了,被方鹤知道了他和宋夫子的关系的话,方鹤肯定会对谢启下手的。
大家都是聪明人,一瞬间宋夫子就知道文知府的意思了。
只是他还是有些不死心的确认了一下,方鹤的近况。
见文知府点了点头,宋夫子心情有些复杂。
淡淡的冷笑了一声之后,宋夫子就有些释然了。他看着一脸担忧的谢启解释道:
“启儿,你其实是我的第二个弟子。在你之前是有一个师兄的。”
其实谢启早就已经隐隐有些猜测宋夫子不止自己一个弟子了。
以前刚教导自己的时候,他总能感觉到宋夫子在透过自己看着什么人一般。
而且话里话外宋夫子总是担心自己遭人暗算,所以谢启也有了些猜测,只是不准确。
听着宋夫子这话,谢启大概就猜到一大半了。
见谢启没有太过惊讶,宋夫子继续说道:
“相信你也知道了,你买的那本字帖是我创作的了。为师本名宋修,字生远。是青州府天启二十五年的小三元秀才。”
听着宋夫子的话,谢启只觉得有些震惊,嘴巴都不自觉的张大了道:
“先生,您这么厉害啊!!”
谢启一直知道宋夫子的身份是有些不一般的,没想到的是宋夫子竟然这么厉害!
青州府的小三元和云州城的小三元的含金量可谓是不在一个档次之上的。
云州城地处边境,不算很发达,文人秀才较少。
谢启觉得自己能考取小三元还是多亏了在云州城参加府试。
要是他在青州府参加府试的话,那这小三元之位可是悬了。
青州府作为文人的聚集地,府内书院众多,书香世家比比皆是,常常有名不见经传的黑马考上案首。
而要想县试,府试,院试都夺得案首成就小三元可谓是难上加难。
所以宋夫子是真的很厉害了!
在谢启敬佩的目光中,宋夫子却是微微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苦笑道:
“这已经是过去了,我早在天启二十五年就被青州府除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