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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皓知道,祁宏在他之前,人生三十一载,从未与任何人谈过恋爱。
男人的想法也相对传统,他总觉得耿皓比自己小,所以他便理所当然的应该宠着他、照顾他。即使有些事情,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之外,也不肯妥协。
而相反的,耿皓回北京之后,混迹在圈子里,他见过许多因为垂涎他有钱而扑上来的男人。他知道就算是gay,找男朋友时也喜欢选择那些经济条件优越的人。因为所谓交往,不就是好似打破了一层壁障,让两个人无论身体或是生活,都慢慢交融在一起——你的东西慢慢成了我的;我的东西,久而久之,自然也该是你的。
那天他们吵到后来,亲着亲着,便脱了衣服,动作开始暧昧。
所有的矛盾最终以一场性*不了了之。
而在欢爱过后,祁宏靠在床头,一手搂着耿皓,另一手在床头柜上摸索着烟盒,口里突然感慨的说着“皓皓,你不懂”的时候。耿皓是真的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不懂。
人有的时候,其实很奇怪。
他们通常越是在意什么,便愈发的执着于此。
但凡是能够说出来的,都不叫真正的绝望与痛苦。哭喊着贫穷、不公、或生活困顿的人,其实往往都留有退路。
那些真正活的辛苦卑廉的人,他们早已经连哀怨的权利、和叫嚷的勇气,都已经被生活磨平。
——当然,祁宏远没有可怜的那种程度。
在北京这座熔炉一样的繁华首都里,看不见的地方,还住着许许多多比他更底层、更卑微的穷苦人。
只不过男人年少时离家,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读书工作、漂泊过活;又因为身为性少数群体,而不得压抑自我的时候,他便开始愈发在意与物质相挂钩的那一部分尊严。
反观耿皓,从小到大,几乎未曾遭遇过挫折和不顺。因此他更加无法理解,在这段从一开始就不平等的感情里,祁宏对于金钱的那些侧微的坚持、与可笑的顽固。
因此当两人头一次,把因为钱的事情而争吵过后,耿皓在冲动之下,做了一件更傻的事情。
他迫切想要向祁宏证明,自己是真正的有钱:故此,他买了一辆车。
祁宏是在蹲厕所的时候,刷到耿皓的朋友圈的。因为耿皓不光发了朋友圈,还专门at了祁宏提醒他看。
他用开玩笑似的语气问的是:英菲尼迪、雷克萨斯、宝马和奔驰,你说,究竟选哪一个更好呢?配图,分别是这四个汽车的商标logo。
祁宏看见的时候,最初只是觉得有点好笑。他往下翻着,看不见别人的评论,但能看到耿皓给朋友们的回复——但也许耿皓有些故意,他所有的回复都是直接评论。
耿皓:哈哈,你们的图解可太逗了,我还行来没有这样想过,你们真是要让我笑晕过去。
耿皓:所以要按照这样说,丰田和奇瑞,不是插得更深,更正?
耿皓:bmw=别摸我,这个我知道。
耿皓:所以我是零号,就不能买攻车么?我家老祁也开啊。
耿皓:不对号开车容易出轨是什么玩意儿啊,哈哈,那我还是算了。
耿皓:我总结一下大家的意思,英菲尼迪diao太细,雷克萨斯不够深,两攻和我不对号,剩下宝马太傲娇!哈哈哈哈,还挺押韵的。
耿皓:所以看来看去也就是奔驰了吧,又骚又紧……哈哈哈,可以,那就奔驰了,大奔估计也是最符合我们家老祁的土豪审美了。
耿皓:决定了,奔驰c级,couple,价格适中,小爷买得起。
耿皓回完以后,最后发了个微笑的表情。
祁宏逐条看过,锁了手机屏幕,一侧头在镜子里瞥见自己的模样,心里忽然就像被锤子砸了一下。
他低头,面无表情的把手机放在一旁,坐在马桶上,给自己点了根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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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宏从厕所出来,正遇上耿皓穿戴整齐,“你跟我出去吗?”他随口问道。耿皓站在走廊的全身镜前,将一顶棒球帽带上又摘下来,反着带又转回正面,怎么都不太满意,最后干脆扔在了鞋柜上。
祁宏站在厕所门口看着他,耿皓低着头想了想,嘟囔着:“还是算了。你上班那么辛苦,周末难得休息……”
“都是一堆乱七八糟的杂事,还是我自己去吧。”
耿皓说完以后,像是想通,又咧嘴笑了开来。他勾着祁宏的脖子,在男人脸上吧嗒亲了一口,便欢天喜地的出门了。
祁宏听着耿皓“砰”地一声把门关上,又跑似的一路咚咚下楼,渐渐再听不到动静。
他趿着拖鞋走到客厅的窗户前,自四楼俯览。看到男孩儿用软件叫的出租车,早已经楼下等候。耿皓自楼里出来,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消失于转角。
耿皓上午出门,直奔4s店。
他给老爸打了个电话,从耿秋明哪里要了张北京车牌。耿秋明一听儿子要买车,二话没说,又给耿皓的卡上转了几十万块钱。他还连忙托人找了车管所的关系,介绍了一个懂行的,跟着耿皓一起跑。
耿皓带着老爸介绍的人,跑了三家奔驰店,最终选了一家有现车的店,全款买车,不加装四儿子店任何强奸包,当天付款,当天提车。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他就已经办好了保险,开着一辆崭新的双门轿跑,回到天通苑了。
耿皓在楼下给祁宏打电话的时候,祁宏刚把晚饭做好。男人虽然生活上有点邋遢,但为了省钱,倒是很少在外面吃。所以十几年下来,也算是练了一手好厨艺。
他关了厨房的抽油烟机,就听着耿皓在电话里兴高采烈地嚷:“老祁你干嘛呢?快下楼来接我,我就在停车场,快快快!”
他一连说了三个快字,祁宏以为他又买了什么整箱的东西,要叫自己帮忙搬。所以穿着裤衩背心,鞋都没换就下楼了。
楼底下的停车场里,耿皓正将两个车门都敞开,前后左右的拿着手机拍照。
这毕竟是他人生中的第一辆车,又是自己亲自挑选的,难免让耿皓心里止不住的欢喜。
“老祁,快来!你看好看吗?本来是想买蓝色的,可是看了现车觉得那蓝色太暗,而且想着估计你也不喜欢那么‘跳’的颜色,所以最后还是买了这个颜色。”
耿皓看见祁宏下楼,一把便拉着男人的手,将另外一把车钥匙塞进了他的掌心。
“给你,两个钥匙,这把就是你的了。”耿皓说。
祁宏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钥匙,又看了看那辆连牌子都还没上的奔驰车。银灰色的车身,纯黑色的皮质内饰,两扇门像是蝙蝠的翅膀一样伸展着,流线型的车身如同一头匍匐的猎豹。
他愣然的转头问耿皓,“这是你买的啊?”
耿皓笑嘻嘻的牵着祁宏的手,将五指插进男人的手指的缝隙中,与他十指相扣,微微扬起头看着祁宏。“是啊。老祁,你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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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宏低头笑了笑,他松开耿皓的手,转而绕着那辆车走了一圈。
他用手轻轻抚摸着冰冷的金属车漆。
耿皓关上车门,将车窗打开为新车散味儿。他钻进了车里,东摸摸西看看,还在滔滔不绝的计划着:要贴什么样的车膜,要买什么色的脚垫,要怎么装饰车内的空间。
其实如果这个时候,耿皓能够抬头,认认真真的看一眼祁宏。也许他会注意到男人的神情。
——那是一种仿佛要让人心惊的空洞与茫然。如同被刨去了灵魂。
只可惜耿皓满心都沉浸在刚买了新车的喜悦之中。他对此一无所觉。
两个人回到楼上的时候,饭菜都已经凉了。
耿皓坐在餐桌上,忙着将新车的照片发在朋友圈,快速打着字与朋友们聊天,祁宏也罕见的没有说话。
那顿饭吃的格外的沉默
周日的晚上,一般两人吃完饭会坐在沙发上,祁宏看电视,耿皓挨着他打手游。再然后,等到快要睡觉时,便回到卧室做爱。
而这天,耿皓一直等到祁宏刷完碗、看完电视、洗完澡躺在床上几乎要睡着的时候,男人都丝毫要碰他的意思。
耿皓仰躺着,碰了碰祁宏问:“你睡着了吗?”
祁宏背对着耿皓没说话。
“你是不是,你不开心啊?”耿皓又说。
漆黑的房间里,依然寂静的只闻呼吸声。
耿皓翻了个身,背对着祁宏。在黑暗中睁着眼睛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买车?”
祁宏侧躺着,抿着嘴唇,呼吸声悠长而清浅,仿佛真的睡着了。
耿皓咬着牙,他瞪着眼睛,看着空无一物的黑暗,不知怎的,倏然就落下眼泪。
他安静的哭着,喉咙有些哽咽,却强撑着不让男人听出任何异样,仿佛自言自语般的问道:“老祁,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怎么做,你才能对我好一点?我究竟要怎么做你才能爱我?”
祁宏闭着眼睛,枕在耳下的手握成了拳头。然而男人依然沉默着,始终不曾言语。
不知过了多久,耿皓哭着哭着,渐渐就睡着了。他在梦里又翻了个身,面朝着祁宏,从背后抱住了男人的腰,整个人挨蹭着他。
祁宏轻轻将耿皓的手臂从自己身上拿开,起身下地,光着脚站在窗前,拉开了一点窗帘。
午夜凌晨,窗外灯火阑珊,仿佛世界都陷入了沉眠,一切都空阔而寂静。
他低头看着停车场里,路灯下的那辆扎眼的银灰色跑车,夹在一众灰扑扑的奥拓与面包车之间,那么漂亮而又张扬的独自停泊着。
他对耿皓还不够好么?祁宏想。他还要怎样再对他好?
就像耿皓总在怀疑自己是一厢情愿。
祁宏又何尝没有胆怯过,他们之间的交往,也许只不过是男孩的一时兴起。
有时候,他总会觉得自己年岁大了、人老了,便仿佛连爱的机能也都一并退化了一样。
他点了根烟,狠狠抽了几口,看着玻璃窗上映出的火光,和火光背后的那个疲惫的男人。
耿皓年轻、帅气、又富有。他有无数的选择和无数的退路。而祁宏明白,一旦自己陷进去,只会万劫不复。
爱么?祁宏自问。
他不知道。
然而当他闭上眼睛,告诉自己不爱的时候。脑海却又自然而然地浮现出耿皓的面容,他笑着,亲昵的叫他老祁。
祁宏掐了烟,回过身,看着躺在床上的年轻男孩。
耿皓,皓皓。
祁宏心里叫着他的名字,伸出手虚虚的描画的耿皓的眉眼,当有一瞬间,他冲动的想要跟告诉耿皓,他爱他的时候,男人的心脏却骤然间如被拳头攥住般地痛了起来。
他收回手,自嘲的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他想:耿皓,你这么好,这么的……完美。
而我,我却怎么敢去爱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