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很漫长,左云睡不着,容晏离也没休息,一直警惕着四周的动态。
后半夜里雷声渐消,雨势也减小了,二人的药效却还未散。
忽然二人都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左云抬眼与容晏离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所想。容晏离一手握紧了剑柄,另一手搂住左云的腰,精神集中,左云能做的就是死死地抱住他,不拖后腿。
声音越来越大意味着那群黑衣人也离他们越来越近。两人都放轻了呼吸,等待出手的时机。
一,
二,
三!
终于,容晏离出手,黑衣人被杀得措不及防,经过一晚上的厮杀,黑衣人不像是此前那般一波接一波了,他们将容晏离二人包围起来,容晏离休息许久,却没有阖眼,反而精神高度集中,且身上还受了伤,带了个人,一时竟落了下趁。
左云也知道自己拖累了他,原本进来是为了提醒他离开,却不料非但没有成功离开,还成了他的累赘。
见双方拉开了一段距离,左云低声道:“你放下来吧,你一个人一定可以离开。”
容晏离不同意,他没有说话,行动告诉左云。不可能,他不同意。
他再次陷入了厮杀,那些人应该是养的死士,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要站起来继续打,像个傀儡一样,直到起不来,直到死去。
终于,杀到最后,所有人都倒下了,容晏离也筋疲力尽了,他以剑作杖,支撑自己不要倒下,左云连忙离开他身上,扶住他:“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容晏离道:“倒是想,只怕不能如愿。”
左云疑惑地看着他,他道:“他们想方设法地将我引入这里,就是为了将我重创。可是他们也知道,单是这些人,是无法杀了我,或许能伤到我,却不能重创我。所以……”
所以?
左云微感不妙。
话音未落,繁杂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是全新的,更多的黑衣人。
她扶着力竭的容晏离,神色变得深沉起来,她在考虑。
是要继续装下去,还是暴露自己。
容晏离盯着四周的黑影,没注意到现在的左云与往日迥然不同,恍若两人。八壹中文網
容晏离提上一口气,准备再次死战时,忽然听到了短兵相接的声音。不远处,移动的黑衣人纷纷倒下,没倒下立刻转身与身后人缠斗。
是另一波人。
容晏离看了一会儿确定危险解除后才看向一旁的左云,左云的神色已恢复了紧张。
交战声渐消,一身白衣血点的颜纾不紧不慢地靠近他们,看清了容晏离的情况,面无表情地道:“倒是难得,能见竟容王如此。”
虽是面无表情,话却是打趣味十足。
容晏离当作没听见,将手中的剑丢给颜纾,颜纾伸手接住,细细看了一会儿,笑道:“可怜了这把紫电名剑,脏成这般模样。”
听到此剑的名字,左云的反应有些大,转头看过去,只见紫电的剑身镂空之处已经血迹斑斑,新旧血迹交替,惨烈无比。
颜纾注意到了她,问:“左小姐也听过此剑?”
左云道:“紫电青霜,上古名剑。自是听过。只是不曾见过,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见到了。”
颜纾道:“这是竟容王偶然得知,与他甚是有缘,只是不知青霜剑在何处,无缘得见。”
左云没在接话,容晏离道:“情急之下我把剑鞘给丢了,你去带人给我找回来。”
颜纾道:“行。你呢?需要我派人送你回去吗?”
容晏离似笑非笑:“南纾王,你觉得呢?”
颜纾似是被逗到了,莞尔而笑:“行。大方借给你护送竟容王归府。”
颜纾几人出了树林,看着眼前静静流淌的湘水面,左云才真正意识到此事已经告一段落了。
容晏离力竭不支,左云怕他一个人站不住,一直扶着他,容晏离同颜纾招呼准备离开后,左云还一直扶着,颜纾回头见左云跟着走了,觉得微微好笑:“左云。”
左云停住脚,容晏离也停住了,二人同时回头,颜纾停顿了一会儿,不确定道:“你……应该是跟我走吧?”
三人瞬间安静了。
好像,是这么回事,
左云缓缓撤了扶住容晏离的手,容晏离看着她的动作,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有些失落,不过他神情自若,那些感觉都转瞬即逝。
左云小步走向颜纾,安安静静地立在他的身侧,容晏离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只道:“走了,紫电记得送到云浮。”
登上了颜纾准备的马车,凤潋在里面,见左云进来,担忧地问道:“你受伤没?”
左云摇头,身子有些软,她顺势半倚半躺在榻上,神情复杂,好像在想事情,又好像什么都没在想。
凤潋知道她累了,轻声道:“宴会在入夜之后才散去,我看你还没回来就去找了南纾王。南纾王听了之后就命人去召集暗卫。他说他带的不够,所以一直等着。后来暗卫到了,他们还没进去就遇到了一波黑衣人,在入口耽搁了很久。殿下让我在外面等着,所以我也不知道里面他们有没有再遇到黑衣人拦路。”
左云轻声道:“我知道了。”她的声音无力,非常虚弱,像是敷衍的回答,好像没有把凤潋的话听进去。
凤潋看她状态不对,猜测可能是她淋了雨,有些不舒服,湿衣服又贴在身上,更加不舒服了。她把带来的氅衣拿出来,把左云身上披的墨蓝外衣褪去,才发现她身上居然有伤,她惊呼:“姑娘,你受伤了!”左云没有回答。
凤潋帮她包扎,发现伤口并不深,嘴里庆幸着。
而左云心思已经飘到了外面。
容晏离又中了一剑。
在方才的最后厮杀中,他体力不支,反应迟钝,没有躲过那一剑,那剑再偏一点就刺中她了,可是他微一移身就刺中了他,那人刺得深,剑尖已经刺穿了他从而刺中了她。因为他整个人挡住了那剑,所以刺中她不深。因为不深,所以她的痛远远不及他的痛,她惯能忍痛,他也能忍痛,所以所有人都不知道,他身上的伤很重,只要颜纾再晚来一步,可能他们真的要如了背后之人的愿,命丧黄泉。
左云闭上了眼,想要把一些滋生的情感驱除,却始终忘不了被刺中那一刻的震撼。
有些戏,演着演着,就掺了真,掺了真,就像掺了毒,蚀骨腐心,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