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云轩内,宁泽立在屋檐下,瓢泼的大雨掉落在屋顶上,再从屋顶滑下来,成了雨幕。
听到暗卫回禀容晏离在她离开后的举动,她面无表情,凤潋在一旁陪着她。
走进雨中。
神情黯淡。
她望着雨幕中的院子,石桌,梅树,荷塘,九曲回廊。
她想走进去,感受一下雨打在身上的感觉,却迟迟没有动作。
她和容晏离之间,一直都是容晏离付出。
他在她普普通通的举动下就动了心,去树林救她,以身挡剑。其实她根本不理解,就算一个人再极度缺爱,但他已经形成了孤傲多疑的性子了,怎么会……仅仅是有点动心,就愿意相信她一次,为她付出。
他为她第一次放下军营,以她为先,放走细作,孤身救她。
细作,是最不可放过的,军营是他最重要的,也是他的责任所在。
可是,那是第一次,他为了一个女人,暂时放下了。
那个人,是她。
她同他不一样,她知道自己给他的是虚情假意,且做的事也没什么,但是他不是,却依旧做得比她多,比她深。
他为她,违反三王制约,第一次受罚。
不管不顾。
强行带走了她,救了她。
他怕危险,一直带她在身边,从不设防,而她却借此盗取军机。
他为了给她一个名分,力排众议,铲除危险,确保她万无一失。
他给她,明媒正娶,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凤冠霞帔。
他给她,明目张胆的偏爱和唯一。
他没怎么对她说过情话,却用行为表达出来了。
他没有言过爱,但处处都在说“我爱你”。
一个高高在上的王,一个杀伐果断的人,却偏偏,在婚礼的筹备上亲力亲为,事事上心,劳心劳力。
“阿潋,为什么这么苦呢?”她呆呆地问。
凤潋勾住她的手,没有回应,她知道,宁泽现在不需要她的回应。
“为什么,要骗他呢?为什么做了这些,他还要喜欢我呢?为什么不恨我?”
“傻子,堂堂竟容王,竟然会被我耍的团团转,真傻,他是怎么当上三王之首的?这么轻信于人。”
“为什么要接下这个任务呢?”
她仰着头,看向穹顶。
“为什么要活着?”
要是从未见过,就没了甜,也就没了苦。
只要冲进雨幕里,她就可以肆意地哭,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谁都不知道,她曾哭过。
可是就跨出两步,怎么就这么难呢?
她不敢问凤潋在她离开耎唸后的那段时间,容晏离是怎样的,是真的不敢。
她怕知道了,就再也忍不住了。
就像淋雨,是和他淋同一场雨都不敢的人。
—
宁泽接手户司后就开始查账。
户司以前是叶承翊的管辖,后来宁泽回来后,户司就被升上划分给了宁泽,只要是跟钱能挂上钩的东西,都难免会有人做手脚。
想要扳倒太子,钱财是一个突破口。
可是户司的账又多又乱,还有叶承翊的人在从中作梗,所以宁泽只能先找个错处把叶承翊的人给罢免了,再安插自己的人把控全局。花费时间较长,近日才有进展。
账本清理出来了,她上奏禀明问题,得圣上怒斥叶承翊:“太子,你管的户司,亏空成这样,还做假账!”
太子连忙走出来跪下:“回陛下,假账的事儿臣并不知情,儿臣有失察之职,请陛下降罪。”
户司的主司出来,刚想如同太子一样推脱责任,就被宁泽怼了回去:“太子日理万机,管辖事物繁多,李主司身为户司主司,眼皮子底下出了这种事,还想说只是失察之职吗?”
圣上立刻就迁怒于李主司:“朕予你官职,掌管户司,不是让你去贪污亏空国本的!来人,拉下去关押起来。”
李主司哀嚎之声立起:“陛下,臣……”
此时,太子回头狠厉地瞪了他一眼,他立马就闭嘴了。
两个人的眼神交流,宁泽看得一清二楚,本来就没打算借此直接就能拉下太子的。不过,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很不错了。
下了朝,宁泽就从御花园穿过去回暮泽宫了,太子追上宁泽:“七妹,留步。”
宁泽停步:“太子殿下有何事?”
叶承翊道:“七妹真是救了大宁,户司乃一国之本,若是一直任由户司一直亏空下去,恐怕国库空虚。”
宁泽未语。
他接着道:“孤身为一国储君,却犯下此等大错,真是不该,幸好,现在户司到了你的手里。”
宁泽道:“殿下是一国储君,未来的天子,现在户司只是暂时由我管辖,但终究不会是我的。”
叶承翊忙道:“孤没有其他意思,这个储君,自然是有能力的人胜任,如今孤犯下此等大错,父皇想必已经对孤失望了。”
宁泽心里冷笑,面上却是淡漠的:“并非殿下的过错,陛下怎会因一次小错而罢免你呢?殿下请勿妄自菲薄。”
叶承翊笑道:“七妹说的哪里话。那孤先回东宫了,就不打扰你忙了。”
“殿下请。”
待叶承翊走远,宁泽才往前继续走:“陛下许你权限并非让殿下来听墙角的。”
容晏离从假山后走出来,没有了当日的失态,恢复了刚来大宁时的冷淡。
“本王不过随便走走,总不好走出来打扰了二位。”
宁泽未语。
容晏离道:“你使了这招,算是正式向他宣战了,不过,既然你敢走这一步,相信应该是已经算好了后招的。”
宁泽冷冰冰地道:“大宁的事,用不着外人插足评论。”
容晏离却不在意地道:“你们大宁越乱,于本王就越有利。自然是喜欢时时关注的,”
宁泽冷笑:“听说云浮暗探天下第一,怎么?现在沦落到要竟容王亲自听墙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