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u姜遇接下来似乎都不怎么忙,早上可以陪着谢汝吃了早膳才离府,不过两三个时辰便又回府,陪谢汝用午膳,下午就喝一壶谢汝沏的茶,陪着谢汝赏花,侍弄花草,还与她一道捏泥人,有时在谢汝的指导下雕刻一两件小玩意儿。
大多时候他会在习武场习武,练剑。通常这个时候她会着人在习武场下安张小案,沏壶茶,边饮茶便看姜遇的习武英姿,她发现,真的不是世家子女夸大其词,姜遇真的是英武不凡。练剑是潇洒不羁,射箭亦是英姿勃发。
姜遇起初会随她一道在简陋的小案旁饮茶闲话,后来有一日他雨中练剑,发现谢汝在很远的走廊里看他,手中抱着干净的帕子。自那日后,习武场旁边便多了个亭子,不是很大,四周还设了竹帘,竹帘内设了两层纱帘,可收放自如。亭子内设有一张石桌,几个石凳。
谢汝见这个一夜之间就拔地而起的亭子还没有名字,绕着亭子走了两圈,在姜遇的伺候下,素手一挥,方正木牌之上便多了三个秀丽的字:避雨亭。
姜遇看了,略带宠溺地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
谢汝一本正经地将笔毫扔进洗墨池中,侧头看见姜遇的笑容,微怔,亦是笑了。
此后,无论日晒还是雨淋,姜遇在习武场,谢汝就在避雨亭。
晚上二人洗漱后,会在书房里待上半个时辰,他看军务,她写诗经注释。有时,她会被姜遇招来坐在身旁,她看书,看着看着就困了,会不自觉地靠在他身上睡过去。这种情况大多出现。因为半个时辰往往看不完军务。姜遇便任谢汝躺在他身上,再抓紧将剩下军务看完。之后,他会轻轻将她抱回床榻之上,盖好被子,两人同榻而眠,沉沉睡去。
日子过得很快,又是两月过去。还有一个多月就是除夕了。
姜遇与谢汝夫妻伉俪情深的事被传了出去,整个南安都十分羡艳,此前针对谢汝的各种不好传言都被打击攻破。以及姜遇受圣上胁迫才不得已娶谢汝的流言也不攻自破。
秦潇年后又要回到封地打仗,便趁着还未过年,入王府邀请谢汝去她府上小聚,只有她们二人。
谢汝看了看一旁看书的姜遇,又看着面前面露期待地潇潇,很是难为情地笑了笑。然后拿出了一张请帖递给秦潇。
是一张宴会邀请。
谢汝不喜欢这种人多的宴会,但此请帖是文人士子联名邀请的,说是要在几日后在红叶山庄设宴,都是些文人士子讨论交流文学上的事,有时会夹带朝政之事,故不会有朝中官员参加。而她虽是太子太傅,位高权重,却是文人中的信仰与敬慕,往年能推就推了,今年却因她嫁为人妇,即将卸任太傅一职,又即将离开都城,众人不舍,便力邀她的出席。
她想了想,决定还是得去一趟,不过她询问了一下姜遇的时间,不知他可否出席。虽然他是王,却也是文人中的才子,学识渊博,众人仰慕不已,只是没胆子邀请,却在给谢汝的邀请函上委婉地提了一下,希望北遇王能一同出席。姜遇同意了。
可是秦潇的邀请时间却与这个宴会的时间冲突了。
是以,谢汝为难地看了看秦潇。
秦潇气闷,道:“这宴会为何不请我?我知你定不会毁诺,但我年后就要走了。这年前又要准备过年事宜,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年阿娘隐退道观,阿爹便将府中事宜全交给了我,还有意让我卸退军中事宜,还美其名曰,为了日后能好嫁人。这样一来,我的时间久更少了。这些年我在外征战,你在都城任职,我们本就见的少,这一走,又不知要何时才能再见了。”
秦潇这个人果断英勇,战马飞驰,战场飒爽,不爱世家女子的那套弯弯绕绕,私下里与谢汝在一同时却是一个唠叨婆。
一旦唠叨起来了就不太容易停下来。
“上次一走,你就成亲了,我没亲眼看到,这一走,你就生孩子了,兴许还不止一个两个。我也看不着,到时这孩子们的干娘我可就没着落了。”
听到生孩子这等暧昧之事,谢汝轻咳两声,欲出声打断:“这……做什么想……”这么远。
“或者干娘是当着了,可孩子们几年都没见过我,根本认不了我,也不会与我亲近,这干娘不如同虚设吗?还有啊,这年后开春你也要随你家殿下回北境,我在南境,我们两个天南地北的,哪怕我回了都城,也见不着你。日后要想再见一面,那可真是应了那句难上加难。”
“好了!我带你去!”谢汝提高声量打断她还想开口的攻势。
秦潇这才得逞地笑笑:“那可说好了。还有过几日,你一定要去我府上。”
谢汝弹了弹秦潇的脑门:“你想得可真是美!”
翌日,谢汝与姜遇两人共乘一舆,马车缓行至红叶山庄,秦潇只身骑马飞驰而来。三人一同递上帖子入内。
“北遇王殿下到——”
“北遇王妃到——”
“秦少将军到——”
三人缓行入内,由小生通报,行过假山草地流水,到了设宴之地,宴内已有大部分的人出席,听得这三声通报,都纷纷停下手中动作看向入口,皆行礼跪安。
姜遇携谢汝入座,让人免礼就坐。
顿时席上又是一阵恭维之话,由于人还没来齐,便没有开始活动流程。谢汝没多久便乏了恭维低俗之声,转至姜遇身后轻轻打了个哈欠。姜遇嘴角携了一丝笑意,为她倒了一杯酒。
谢汝不好坐卧不端,姜遇察觉了,便借出只胳膊让她借力靠着。谢汝心下笑笑,不客气地靠了上去。
没多久,入口之处又走来一人,谢汝二人本不太在意,却在看清来人样貌时顿时惊讶了。谢汝忽然端坐,低声疑惑:“他怎么来了?”
姜遇亦是蹙眉看着。
李嬴今日亦是一身玄色黑衣,玉带玉冠,手中拿了柄纸扇,气质不凡。不知是不是有意为之,李嬴一进来就朝上座的谢汝望去,弯了嘴角笑了笑。
谢汝避开目光,姜遇为她倒了一杯茶,低声宽慰道:“不用管。”
谢汝点头,李嬴却被请到了她邻桌,本来秦潇是在她邻桌的,却被安排到了姜遇的旁边的邻桌,她与姜遇同桌,如今李嬴坐到了她的邻桌,她也不好和姜遇调换位置,姜遇却似乎看出了她的不自在,桌下一手轻轻握住她的手。
李嬴来后,人陆续都来齐了。然后起来了个书生,兴许是主办:“今日能请得北遇王与空屿先生,还有李公子真是我们三生有幸,话不多说,我们不必过多拘束,游戏论文罢了。”
说罢,众人一齐举杯,一饮而尽。接下来的就是流觞曲水,玩不腻的套路游戏。
兴许谢汝无缘此游戏,居然一次都没轮到过她,姜遇也仅仅轮到过一次,象征性地现作了首诗便过去了。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了,谢汝觉得没什么意思,便告了假,去隔壁山水苑中休息片刻。
姜遇原想同她一道,却被人委婉拦了下来,只得再玩几次才过去,不过安排了两个侍卫跟着,他也略略放了心。
另一边的山水苑有不仅有屏风相隔,还有瀑布流水的声音,十分隔音。谢汝寻了个石头坐下,靠着小憩。
却刚刚闭眼没多久就听到了李嬴的声音:“先生昨夜没睡好?”
谢汝懒懒地嗯了一声。
李嬴略带笑意的话传到她的耳边:“先生似乎对我有些刻意疏远。”
谢汝漫不经心地道:“公子多想了,本就不认识,怎么存在刻意疏远?”
谢汝没睁眼,所以没看到李嬴微怔的表情,有些复杂。半晌,谢汝都以为他走了,却又响起了他的声音:“先生说笑了,我们不是有过三面之缘吗?怎么谈得上不认识?”
谢汝没回答,感受到旁边有人坐下了,是李嬴,他随意坐在邻边的石头上,谢汝终于懒懒地睁开了眼道:“李公子,吾是有夫之妇,还请你可以保持点距离。”
李嬴却当作没听到,谢汝起身,李嬴也没拦,谢汝没走几步里看到姜遇过来了,她立马走到他的身旁。
姜遇自然而然地握着她的手,对她低声道:“方才有紧急军务来报,本王要回去了,你要一起吗?”
谢汝点头,然后就随姜遇离开了。自始至终,李嬴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回去之后,姜遇处理军务,谢汝在一旁心不在焉地沏茶,姜遇处理完后,谢汝的茶一口也没喝。
姜遇从她手中取过茶杯,倒上茶喝一口:“在想什么?”
谢汝回神道:“我在想……这场宴会,会不会是李嬴的蓄意而为。”
姜遇手指在茶杯叩了两下,随意问道:“那琢磨出来了吗?”
谢汝摇头道:“许是我多想了。也许人家根本没那个意思。”
谢汝没有说破,姜遇也没有继续问下去,一个人说的话,可以从他的语气神色等方面去判断他的意图以及所含情感,同样,这些也都可以装出来,特别是面对北严第一权相,无论是谢汝还是姜遇都无法准确判断是真心,还是假意。
秦潇那日并未尽兴,几日后硬是把谢汝给约了出来。
约会地点是秦府的私人别院——玲珑别院。
玲珑开已遍,点缀坐来频。
谢汝在枫玉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近日又开始了落雨。南安鲜少落雪,只在西边常见,在京都是很少见的,但是寒梅却十分常见,虽无法见到雪映红梅的奇景,却可以看到红梅的全貌,在红梅树下,饮酒闲谈,亦不失为一件雅事。
秦潇准备了梅花酿,还是冬藏过三载的,十分难得,谢汝也不再拘着,先一步开了酒坛为二人斟酒。
秦潇不仅准备的酒,还准备了西域带回来的果蔬,清爽可口,十分酸甜,还有几碟小菜做伴。
酒过三巡,秦潇终于从南征趣事话题中结束了,喝了一大口梅花酿后,神秘地笑了笑:“前几日,我去查了个东西。”
谢汝理了理衣袖。漫不经心地倚靠在桌案上,问道:“什么?”
秦潇道:“前几日我发现那个李三公子似乎不太对。我就去查了查,发现他是北严的第一权相李嬴。”
谢汝没说话,示意秦潇继续说。
秦潇道:“我发现,他对你似乎有所意图,后来我查到,那日宴会邀请你就是李嬴的主意。至于顺带的那句邀请姜遇,是那帮文人自己自作主张的,李嬴,原先是没打算邀请姜遇的。”
谢汝点头,用竹筷扒拉了两下琉璃盘里的牛肉,没吃,等候着秦潇的下文。
秦潇续道:“本将这个人,你是知道的,我不爱学廷尉和南狱那套,莫名其妙地去查一个人的底细。但是我发现,他居然图谋的是你,我不免去动用了秦府的暗卫密探去查了查李嬴这个人。却只能知道他行踪不定,只能约莫推算出他是这个月来到南安的,并且是秘密南下。他的目的什么的却怎么也查不到。”
秦潇抿了口酒,道:“当然人家能年纪轻轻地就坐上了北严第一权相的位置,手段什么的,怎是我这等直白武将能够查到的。北遇王府有专门密探,是全南安最精锐的,就是圣上都眼馋嫉恨过。你回府让姜遇查一查,兴许能够查到一点。”
谢汝笑而不语,秦潇并不知道姜遇早就查过了,若是有,他没告诉她,那她问也没用;若是无,再度请求也是无用。
谢汝的一笑而过让这个话题终止于此,两人继续讨论其他话题,继续饮酒闲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