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三人有说有笑的下楼,却在大门口碰到了家宴结束的厉家人,厉明兰眼尖,立即冲宋薇薇招财猫招手,“宋秘书,你们也吃完啦。”
说着,偷偷去看站在宋薇薇身边的宋元琢,许是他一身白色西装,反倒让他身上那股邪气淡去不少。
众人便顺着厉明兰的视线看过去,厉苍擎先认出了宋元琢,接着又认出了贺兰舟,最后再将目光落在宋薇薇身上。
如果之前他们只是猜测,那么此刻他们却是肯定宋秘书就是江城宋家的养女。
厉家人脸上神色各异,纷纷打量宋薇薇身旁的两人,厉老爷子阅人无数,虽说近些年一直在家颐养天年,但见这两位年轻人的气度不凡,也猜到他俩的身份。
宋元琢只淡淡一颔首,倒也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厉明兰见宋元琢连余光都没有看她,心中不由得有些失落,帅哥好冷啊,也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这么想着,她也不顾家里人都在,小跑到宋薇薇身边,“宋秘书,你周末休息的时候我能来找你玩吗?”
宋薇薇看着厉明兰就想起她小时候,她神情柔和下来,“当然可以。”
厉明兰顿时眉开眼笑,“那我提前给你发消息。”
“好。”
这边说着话,车已经开过来了,门童把车钥匙递给宋元琢,宋元琢抬手轻轻搭在宋薇薇肩膀上。
不过一瞬,他便感觉到两束凌厉的目光落在他手背上,仿佛要将他的手灼出两个窟窿来。
他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角,“宋宋,车来了,上车吧。”
宋薇薇点头,然后对厉明兰说:“那我先走了,我们之后再约时间。”
“嗯。”厉明兰依依不舍地看着她弯腰坐进车里,又看向体贴地关上车门的宋元琢,心想你回头看我一眼啊。
然而宋元琢却并未回头,他招呼了贺兰舟上车,自己坐进了驾驶室里,不一会儿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看着车尾灯消失在转角,厉明兰心中怅然若失。
他真的好冷酷啊!
怅然若失的还有厉柏寒,兄妹俩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看着可怜兮兮的,偏偏一个才知相思,一个已害相思。
厉柏明站在人群之后,他自然也认得宋元琢。
宋元琢在北城商业领域开疆扩土的事迹他略知一二,知道这位拼起命来搞业务有多可怕。
短短几年他就在北城站稳脚跟,甚至将猎头公司发展到全球,不得不敬他是个狠人。
此人手段厉害,极为擅长笼络人心,而且知人善用,作为猎头公司老总,这个职业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
据说他手里有十万顶级人才,囊括了各个领域,每年佣金高达几个亿,光是倒卖人才就能获利如此,不得不说他很牛逼。
只是宋元琢怎么会和宋秘书在一起?
他之前接近宋秘书,只是单纯觉得爷爷和厉柏寒对她的态度有些特别,就忍不住想接近她。
可如今他与宋元琢在一起,就挺让他费解了。
厉母看到江城宋家的二公子殷勤给宋薇薇开车门,心里就已然明白她肯定就是宋家那个养女。
她之前在某个宴会上见过宋元琢一面,这位世家公子气度不凡,长相清俊帅气,偏偏一笑邪魅无双。
再看她女儿那副少女怀春的模样,她心里咯噔一跳,看到自家的车驶过来,她把厉明兰拽到了自己车上。
厉明兰不想和他们一起回去,嘴噘得老高,就听厉母说:“明兰子,不要和宋秘书走得太近。”
厉明兰一脸不解,“为什么啊?”
知女莫若母,厉母哪会不知道她心里那点小九九,“你听我的就对了。”
厉明兰抿着唇,“我觉得宋秘书人挺好的,哥哥又特别倚重她,而且她学识渊博,审美不俗,我就要和她来往。”
厉母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管她小女儿心思经不经得起捅破,就说:“你以为我没看出来,你对宋二公子更感兴趣。”
厉明兰羞得小脸通红,她跺着脚说:“妈,您胡说什么呢,我哪有对宋二公子感兴趣?”
厉母静静地看着她,看得厉明兰心慌意乱,声音也更大了,“反正我没有,您别瞎操心。”
厉母叹了一声,“明兰子,听妈妈的话,宋二公子看着就是个没有心的人,看着高不可攀,实际更高不可攀,别把自己搭进去,以后哭都来不及。”
厉明兰:“……”
小姑娘情窦初开,一直觉得同龄人幼稚,不像她大哥稳重,二哥优秀,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看得上眼的,又岂会是厉母三言两语就能打消念头的。
厉母见她不说话,也没再多劝,怕劝得她生出逆反心理,回头倒真不好收场了,只是心里惴惴不安。
*
宋元琢把宋薇薇送到朗基国际小区外面,他本来还要送她进去,被宋薇薇拒绝了,等他们走后,她去小区驿站拿了快递,才往单元楼走去。
回到公寓,就听到宋晨晨笑得很大声,不知道在玩什么,她探头一看,就看到一个不受待见的人。
她眉头一拧,还没来得及发作,宋晨晨已经朝她扑过来,抱住了她的大腿,“妈咪,蜀黍给我买了个机器人,它会讲故事,还会和我说话,特别智能。”
宋薇薇咬了咬牙,把不爽的情绪给憋了回去,她说:“好玩吗?”
“嗯!”宋晨晨用力点头,“我好喜欢这个机器人。”
宋薇薇不想扫他的兴,摸了摸他的脑袋,“那你去玩吧。”
宋晨晨答应着又蹬蹬地跑回去,坐在地毯上和机器人玩,宋薇薇换了鞋,拿着快递走过去。
厉柏寒坐在地毯上,单腿曲着,自在得很,他抬眸看向她,“你先走,怎么比我后到?”
宋薇薇根本不想理他,她拿着快递进了卧室,拿刀片拆外包装,身后传来脚步声,她皱着眉头,“出去。”
脚步声只顿了一下,便朝着她过来了。
她气不打一处来,握着刀片转身过去,手在半空中划了一下,特别生气道:“我让你出去你没听见?”
然而下一秒,她就看见厉柏寒身上的衬衣被刀片划开了,从小臂到手腕划开了一条长口子,正往外汩汩冒着血珠。
她立即呆住了。
鲜血一点点凝成一条线,然后顺着手臂流淌下来,很快就染红了白衬衣,厉柏寒却毫不在意。
他将没受伤的那只手臂头送到她面前,温声低语,“若是还没消气,再往这边划一下。”
宋薇薇眼睛腥红,抬眼瞪着他,从齿缝里迸出两个字来,“疯子!”
说完,她打开了他的手,转身走出去了。
厉柏寒眉眼低垂,眼皮没什么精神地耷拉着,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他看着受伤的那条手臂,不由得轻扯了扯唇角。
看吧!
你自己作的!
他想起很久以前,他们新婚没多久,他帮她搬书,新书边角锋利,蹭到他手背,留下了一条浅浅伤口。
搬完书,她看到他受伤了,着急又难过,找来医药箱给他的伤口消毒,明明就一条小口子,不处理自己就愈合了,她却自责了好久,一直软乎乎的问他疼不疼。
其实一点也不疼的。
如今,他手臂上这条口子也没多疼,他却因为她的冷漠而一颗心都揪了起来,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她原谅他?
脚步声去而复返,他蓦地抬起头来,看见她冷着脸走进来,手上的刀片不见了,多了一个医药箱。
她生气地把医药箱放在茶几上,抬头瞪着他,语气几乎不耐烦,“过来,我给你处理一下。”
厉柏寒心中顿时升起一股狂喜来,他脚步轻快地走过去,“你去拿药箱了啊,我以为你不管我了。”
宋薇薇红唇紧抿,心脏却不受控制的微微一颤,“看见我手里拿着刀片为什么不躲?你要失血过多死在这里,我可不担责。”
厉柏寒确实没有注意到她手上有刀片,她转身时,他只看到银光一闪,他还没感觉到痛,手臂上就划拉了一条口子。
他说:“我没看见。”
宋薇薇脸色铁青,看着这个在外人面前冷漠得生人勿近的男人,此时却万般讨好地看着她,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心软吧?
可六年前的事情让她意难平,她没法什么都不计较,如果晨晨没有生病,她根本不会回来。
这辈子他们就桥归桥,路归路,各自安好。
“咝”一声,将宋薇薇跑远的思绪拉了回来,她低头看去,发现棉签已经被血染红了。
她重新换了棉签沾了碘伏轻轻给伤口消毒,她不冷不热道:“下次离我远点,免得又误伤了。”
厉柏寒看着她的脸,她垂着眼眸,看不清楚她的眼神,可她的动作却温柔了不少,他微微勾起唇角。
她还是在乎他的吧?
哪怕听到妙依人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心里气他怨他不想搭理他,但心里还是有他的吧?
他抬手去握她的手腕。
宋薇薇往旁边让了一下,他一下子握了空,空气诡异地安静了几秒,宋薇薇拿起剪刀,“衣袖划开了,我给你剪了。”
厉柏寒收回僵在半空中的手,轻轻垂了眸,“宋宋,关于从前的事,我可以解释,你想知道什么,我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宋薇薇手上的动作一顿,“我没什么想知道的。”
厉柏寒心中挫败,他突然扣住她的手腕,宋薇薇睫毛猛地颤了颤,抬眸看向他,却撞进他痛苦的眼眸里。
“你什么也不想知道,为何这两天疏远我?”
宋薇薇放下纱布,将他扣在手腕上的手指一点点掰开,然后挣脱出来,“厉总,您的私事我不知道,您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不想知道。”
“那你想知道什么?”厉柏寒哑声问道。
比起她这样的态度,他宁愿把什么都说开,到时候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允许她离开他半步。
宋薇薇抬起眼皮,眼中无波无澜,“我什么都不想知道,再说解释有用吗?您与我解释,不过是想让你良心安稳,而我不是你的树洞,你把你的痛苦与无奈都倒给了我,事情就能当作没有发生过吗?”
厉柏寒愣愣地看着她,却见她忽然勾唇一笑,只是那笑意都未达眼底,便像湖面上的雾被风吹散了。
“你想得挺美,厉总,你曾经做过什么,你好好憋在心里,别说给我听,我不是你的解语花。”宋薇薇残忍又冷酷。
哪怕她现在必须与他周旋,她也绝不原谅他曾经的所作所为。
厉柏寒的心仿佛被她这些冷漠的话语给冻住了,她眼中其实没有恨,但却字字诛心。
他想,她那么聪明,或许早就知道他猜到她的身份了,只是他们都不点破,他怕她跑路,她则是真的恨他。
恨到不听解释,也不给他机会。
明明他这样疼,他却还是不想离开,哪怕此刻的她是个全无感情的人偶,只为恨他而存在。
厉柏寒的眼眶一点一点红了,最后他抹了一下眼睛,起身往外走,“我去下洗手间。”
他的声音喑哑极了,像是哭了。
宋薇薇站在桌边,怔怔地看着医药箱,心里并没有她以为的那么畅快,反而像是有什么东西沉沉压在心上,让她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她咬着牙,用力深吸口气。
他有什么好对她解释的?
当年的事她看得分明,什么解释听起来都荒唐,无法洗白他对她造成的伤害,所以她不要听。
洗手间内。
厉柏寒打开水龙头,水声哗哗,他抬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眶通红,眼睛酸涩。他俯下身去,接了凉水泼在自己脸上。
他想解释什么?
其实他什么都不能解释,说他当年病入膏肓,舍不得她陪他熬,说他情非得已,只是想让她有一个更好的未来?
厉柏寒,你只考虑过你自己的感受,当年你不解释,就让她误会你与妙依人有染,活该现在她不肯听你解释。
当年你憋住了,现在你也好好憋住,半个字都不要说出去,否则你自己都看不起你自己。
厉柏寒捂着眼睛,半晌,等眼眶的烫意渐渐缓下来,他才抬起头来,对着镜子一点点调整好自己的表情。
然后推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