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线的时候不打麻药,线扯着肉有轻微的不适感,宋薇薇轻轻蹙起眉头,厉柏寒注意到她的微表情,紧张道:“医生,你轻点。”
外科医生下意识放轻了动作,可要把钱取出来,怎么可能不痛,他被厉柏寒虎视眈眈地盯着,很快就出了一脑门冷汗。
不知道是不是他太紧张的缘故,不小心用了点力,宋薇薇感觉到不舒服,轻轻“咝”了一声。
厉柏寒脸色铁青,“都让你轻点了,你怎么下手那么重,你没看见她疼得脸都白了吗?”
外科医生飞快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我动作很轻了。”
宋薇薇看外科医生被厉柏寒吓得越来越紧张,她连忙道:“厉总,我口有点渴,能麻烦你帮我买瓶水吗?”
厉柏寒的注意力被转移,“好,我去给你买。”
说着,他不放心地盯着外科医生,“你轻点,别弄疼她。”
宋薇薇:“……”
好不容易等厉柏寒走了,两人都松了口气,外科医生放松下来,一边拆线一边说:“你男朋友还挺关心你的。”
宋薇薇想起刚才厉柏寒的样子,她莞尔,“他有点紧张过度,不好意思啊,医生。”
“没事没事,我们当医生的,什么家属没见过。”外科医生大方地摆了摆手,没有厉柏寒在这里干扰他,他很快就拆完了线。
给伤口上了药,外科医生给她重新包扎好,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厉柏寒买水回来时,宋薇薇坐在诊室外面的长椅上等他。
他快步走过去,看她手上刚包扎的纱布,“怎么样了?”
宋薇薇晃了晃手,“没事,医生说注意别提重物,水给我吧。”
厉柏寒一边拧开瓶盖,一边道:“真渴了啊,我还以为你是为了支开我。”
宋薇薇接过水咕噜噜喝了几口,斜睨了他一眼,“是真渴,也是真想支开你,再让你待在那里,我怕医生直接把我的手捅个对穿。”
厉柏寒:“……我有那么吓人么?”
“嗯,你刚才看那医生的眼神称得上死亡凝视。”宋薇薇站起来,边往外走边调侃他。
他是不知道他刚才的眼神有多恐怖,一般人哪顶得住?
厉柏寒看着她,瞧见她眼底那抹狡黠,他嘴角微微勾起,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调皮。”
她脸颊上的肉软软的,皮肤触感像捏了一颗qq糖,让他爱不释手,忍不住又捏了一下。
宋薇薇脸颊爆红,一巴掌拍开了他的手,娇嗔道:“你干嘛啊?”
厉柏寒低低一笑,“试试手感如何。”
宋薇薇用力瞪了他一眼,往大门外走去,“我要回工作室,能劳烦厉总送我一程吗?”
见她使唤人使唤得这么顺口,厉柏寒快步跟上去,笑吟吟道:“我的荣幸。”
厉柏寒送宋薇薇到工作室外面,看她下车进了工作室,他正打算开车离开,手机响了,他拿起手机接通。
电话是江淮打来的,说公司有一份重要文件要他签字,问他在哪里,要把文件给他送过来。
厉柏寒道:“不用,我马上回公司。”
挂了电话,他刚要发动车子,就见宋薇薇和一个男人有说有笑走出工作室,那男人看着有点眼熟。
他蹙眉想了一下,想起在哪里见过那人,他按了一下喇叭,两人齐刷刷地看过来。
车窗缓缓降下来,宋薇薇看见坐在车里的厉柏寒,她挑了下眉,慢吞吞走过去,“厉总还没走?”
厉柏寒越过她,看着她身后的铃木小泉,语气微微泛着酸,“他怎么在这里?”
“铃木先生来江城参加交流会,顺便参观一下我的工作室,一会儿我带他去参观大悲寺。”宋薇薇不等他问,就交代了所有。
厉柏寒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还要陪他去参观大悲寺?”
四舍五入不就是两人约会?他在江城这么久,她都没说要抽出一天时间陪他到处走走。
宋薇薇点头,“嗯。”
厉柏寒脸色沉下去,可他俩之间好不容易破冰,再为个外人冷战就不值得了,他抿了抿唇,“我也没去过大悲寺,我和你们一起去。”
宋薇薇讶异地挑眉,“你也要去?”
“怎么,他去得我去不得?”纵使他拼命忍耐,也还是控制不住火气,这话说出来就像抬杠似的。
宋薇薇回头看了一眼铃木小泉,她是不介意厉柏寒要跟着一起去,就怕铃木小泉会不自在,“行啊,正好我让徐叔回去。”
厉柏寒正因为她没有拒绝而高兴,就看见宋薇薇往他车后面走去,那里停着一辆车,是宋家的车,她和徐叔说了几句什么,徐叔开车离去。
然后宋薇薇和铃木小泉一起上了他的车,不过两人都坐在后座上,这么一来,感觉他变成了他们的司机。
坐进车里后,宋薇薇为他们介绍彼此,铃木小泉温文尔雅,“原来是厉总,幸会!”
厉柏寒看着后视镜里的男人,搞艺术的自带一股文艺气质,这个铃木小泉长得一般般,和他出色的外表简直没法比,还矮,宋宋肯定看不上他。
“铃木先生来c国感觉怎么样?”
铃木小泉温和道:“泱泱大国,繁华热闹。”
厉柏寒发动车子驶出去,“那是当然,我们国家不仅繁华热闹,治安也非常好,你们国家没有广场舞文化吧?”
铃木小泉茫然地看了宋薇薇一眼,“广场舞文化是什么?”
宋薇薇掩面。
厉柏寒说:“是我国近几年很风靡的一种文化,有机会铃木先生一定要去见识一下。”
铃木小泉被他勾起了好奇心,“听厉总这么说,我倒是很想去见识见识,看来我这一趟来对了,一定会涨不少见识。”
宋薇薇没想到厉柏寒这样高高在上的霸道总裁居然也知道广场舞,心里稀奇的不得了,“厉总,你还挺接地气的。”
厉柏寒笑了一声,“那是你不够了解我,你要是了解我就知道我还能更接地气。”
宋薇薇:“……”
车子一路往前驶去,后座上,铃木小泉和宋薇薇聊天,聊的都是与雕刻相关的专业术语。
厉柏寒听着他们说话,手不由得攥紧了方向盘,那种被当成司机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大悲寺位于郊区,有着几百年的悠久历史,黑色迈巴赫出了市区,上了环城高速,开了将近四十分钟才到。
今天是工作日,大悲寺里游客依然很多,厉柏寒停好车,宋薇薇刚才在手机上买了三张门票,扫了二维码,三人进了景区大门。
大佛寺在山顶,站在景区大门里,面前是万层阶梯,就这么看着就就让人感觉到腿软。
铃木小泉拿出手机拍照,拍完后,他问宋薇薇,“我们要从这阶梯爬上去么?”
“对。”宋薇薇点了点头,她看着面前一望望不到头的阶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幸好她今天穿的是老爹鞋,要不然爬上去腿得废。
铃木小泉挽起衣袖,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那我们上?”
宋薇薇看向身旁的厉柏寒,厉柏寒挑了挑眉,“薇薇,你要是累了就告诉我,我背你上去。”
“那倒不必。”宋薇薇看着阶梯,她觉得还是自己的腿靠谱一点,万一厉柏寒把她摔下来,她找谁去?
三人开始往上爬,一开始还挺轻松,爬了三分之一就有点喘不过气来,宋薇薇停下来喝水。
她从背包里拿出先前厉柏寒在医院给她买的水,她喝了几口后,见铃木小泉和厉柏寒都停下来等她,她说:“我想起来一个传说。”
铃木小泉很喜欢c国的传说,一般都是很凄美的爱情故事,“什么传说,是关于大悲寺的么?”
宋薇薇点头,边爬台阶边说:“传说佛尊千年来无情无爱无欲,在佛境里普度众生,就这样过了千年,忽然有一天,一只小狐狸误闯了佛境,成为佛尊的宠物,这只小狐狸每天被佛尊的法力滋养,竟渐渐地化形成人,长成一个曼妙动人的姑娘。”
她走到厉柏寒身边,厉柏寒听她喘气的声音,伸手拿走了她手里的水和背上的背包,“然后呢?”
“佛尊动了凡心,引来天劫,只有下凡度劫,才能保小狐狸一命。佛尊渡劫须得受八苦,爱别离求不得,小狐狸是他的劫,自然要一起入红尘。”
铃木小泉听得津津有味,催促道:“然后呢?”
“小狐狸在人间转世投胎,出生时额心处有一枚火红的胎记,大师批命,她活不过十八岁,后来她遇到了佛尊,这一世的佛尊是皇帝,将她强掳进宫。佛尊命数太硬,与她相克。她在佛尊身边每日都承受着剜心之痛,但她还是没有放弃与佛尊在一起。后来佛尊知道她快死了,来大悲寺跪千层阶梯,点万盏油灯,求佛祖让小狐狸长命百岁。可他越是求佛,小狐狸反而只能死了。”
“最后呢?”厉柏寒也被这个故事勾起了兴趣,连忙追问。
宋薇薇说:“小狐狸死了,佛尊孤独终老。”
此话一出,三人都沉默了,厉柏寒抿了抿唇,“佛尊要尝尽八苦才能历劫归位,那小狐狸呢,她也帮佛尊渡劫,不可能就这么死了吧?”
宋薇薇瞥了他一眼,“这个故事到这里就已经结束了,至于下一世下下世,他们有没有在一起,或是历劫归位后,他们还会不会在一起,只能靠我们自己想象了。”
铃木小泉若有所思道:“所见即所得,是这个意思吗?”
宋薇薇点点头,“对。”
厉柏寒看他俩互动,心里很不是滋味,有种自己被排挤在外的孤独感,他冷着脸道:“继续往上爬吧。”
刚才爬阶梯时,心里还想着累,可听完那个传说,再往上爬时心境又不一样了。
那是怎样的深情,才愿意为了心爱之人长命而跪千层阶梯?
三人各自怀揣着心事往上爬,两个小时后,终于登了顶,大悲寺红墙金瓦,肃穆庄严。
游客很多,清脆的钟鸣声时不时自大殿里传出来,那是僧人敲给诚心跪拜的香客的。
声音清凌凌的,在寺里悠扬回荡。
铃木小泉燃了一炷香,虔诚地跪拜后,有小沙弥接过香插进香炉里,钟鸣声再度响起,他跟着小沙弥到了那边的僧人旁边抽签。
签桶里有数十支签,他抽了一支签,签文很不错,宋薇薇上完香后,也过去抽了一支签,当签从签桶里飞出来,掉落在她脚边,她弯腰捡起来,看到签上写着“大凶”二字。
她的心沉了沉,厉柏寒就站在她身后,并没有看到她的签文,看到她脸色骤变,他问道:“怎么了,签上怎么说?”
宋薇薇将签藏进衣袖里,她淡淡道:“一般般,不好也不坏。”
厉柏寒紧盯着她看了好几秒,宋薇薇却抬步迈出了大殿,他没有抽签,快步追上去。
“薇薇,你求了什么?”
大悲寺可求前途求学业求姻缘,宋薇薇刚才求了什么,那支签上又写了什么,为什么她的情绪明显低落了几分?
宋薇薇走出大殿,一束阳光自云层中照射到她身上,她抬手挡了一下光,却仍有光线自指缝里穿透过来。
她眼眶一阵发烫,攥在左手掌心里的签仿佛带着火一般,灼得她掌心生疼。
厉柏寒问她求了什么,真是个好问题啊!
厉柏寒察觉到她情绪不对劲,“薇薇,你怎么了?”
宋薇薇眨了眨眼睛,眼眶依然难受得厉害,她抬手揉了一下,“没事,被阳光刺了一下眼睛,一会儿就好了。”
铃木小泉站在台阶下,扬声喊她,“宋老师,据说那边有颗千年槐树,我们过去看看。”
宋薇薇垂下手臂,将心中的情绪尽数敛去,她应了一声“好”,便匆匆步下台阶,朝铃木小泉走去。
厉柏寒站在台阶上,看着两人并肩前行的背影,他舔了舔后槽牙。
宋薇薇一定有事瞒着他,刚才那签文到底写了什么,她为什么遮遮掩掩不敢给他看,难道与他有关?
他的心往下沉了沉,看他们已然走远,他才快步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