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芸儿无比肯定地说：“哪怕你们知道死亡后，家人能领到一笔巨额保险，但如果不是实在是走投无路，死亡都只是下下策。”
“要是只是死了一个人，钱承运就火速结清款项，还给你们一些微薄赔偿，我相信你们当中很多人，不会有跳楼的勇气。”
有只鬼物弱弱地说：“对，当时实在是被生活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我的家庭只需要拿出三四万就能解决问题，不是非得要那几十万的死亡保险。”
“我也是，我只需要两万。”
“我要十万。”
“如果当时给了我这笔钱，我就不会跳楼了，谁想跟亲人分开啊，活着才能有希望啊！”
……
赵芸儿看向罗大志，淡淡地说：“事到如今，你还要隐瞒那个人的信息吗？”
罗大志眼神一片复杂，艰涩开口：“我以为，他们都是自愿跟随我的……我以为，他们急需一大笔钱财给妻儿傍身……我以为，那个人是真的想要帮我……”
他们这帮兄弟相处了几十年，但当年跳楼那件事，大家都很有默契，从来没提起过。
那段时期是自己最灰暗的时期，所以罗大志也没主动问过别人，也就不知道他们的想法。
原本以为这些兄弟都跟他一样，想要获得一笔巨额保险。
却没想到，原来他们当时的要求，是如此“简单”。
就连罗大志也忍不住去想，如果他早点去跳楼，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了，是不是陪他下来的兄弟们就不会这么多了。
能活着，谁想要死？
哪怕是苟延残喘地活着。
可惜没有如果。
罗大志深吸了一口气，手指颤抖地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那张烙印着沧桑的、中年男子的脸，缓缓诉说着当年往事。
他当年家里出了很多事，妻子的过度劳累、儿子的学业问题以及长辈得癌症生病，一桩桩、一件件压得他喘不过气。
那一天，他再次跑去找钱承运，结果得到无耻的再拖两年的回复。
罗大志心灰意冷。
也就是在大街上，他遇到了一个穿着黄马褂的神秘男子。
那个男子一副旧社会时的打扮，像极了电视里演的地主老爷，气阔无比。
他拦下了自己，说他是一位算命先生，寻找有缘人算命。
自己就是他的有缘人。
接下来大家都猜的差不多了，算命先生看他面容愁苦，掐指一算就算出他为财所困，然后给他分析了下“拦路虎”的性格，表示他想要收钱是很难收回来的。
所以他另外给出了一个主意，用自己的死亡去换取一笔保险。
最后如何大家也知道了，罗大志不仅自己去骗保，还喊了一大帮兄弟如果走投无路，也可以用他这种方法去骗保。
罗大志当时也只是给兄弟一个建议，只是他也没想到，那些兄弟会尾随他，一个个跟着跳楼……
罗大志颤抖地说：“我不明白，他费了那么大的功夫，让我们跳楼是为了什么，他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站在罗大志的角度看，那位算命先生没有做错，切实地给了个解决方法。
赵芸儿声音清冷道：“不，他已经得到他想要的。你们死后没有被地府拘役，而是全部被困在这栋百货大楼里，就是一次成功的试验。”
侯文柏脸色大变：“试验？九幽那帮人干的吗？试验什么？”
赵芸儿：“试验在凶气十足的风水环境中，能否人为创造怨魂。”
她解释道：“别看我们这一行好像能经常接触到鬼物，但其实鬼物想要留在人间非常困难，死后都会被地府捉拿。留在人间的话，普通鬼物活不了很久，人间的阳光、阳气，很容易让它们魂飞魄散。”
“只有厉鬼，才能在阳间很好的生存。可厉鬼的诞生条件过于困难，一千只普通鬼里都不一定能诞生出一只厉鬼。”
“但你们就不一样了，”赵芸儿话语一转，“按理来说，你们是含怨而死，都能被转化成厉鬼，但你们不像厉鬼那样失去神志，又有厉鬼该有的鬼气。”
“如果给你们扔一本修炼手册，估计现在人人都能化为鬼将了，在地府里也算得上是个小天才。”
困扰鬼物进化的因素，就是鬼气。
鬼气一多，如果不是待在特殊环境，鬼物很难保持理智。
可赵芸儿仔细观察这群鬼物，都拥有厉鬼级别的鬼气，但不会失去理智。
要是九幽掌握了这种鬼物制造技术，就能轻而易举地打造出一个有理智的厉鬼兵团。
赵芸儿估摸着，这种兵团有二十只鬼物的话，恐怕她也不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去打服，解决方法还得放在请神上。
罗大志脸色一片灰败，他生前就是个劳碌穷苦命。
原以为自己的死能让家人过上好日子，但家人是过上好日子了，而死了的自己竟是个试验品。
他以为出不了百货大楼，是因为他们比较特殊。
结果是被人下了限制！
也对，一个试验品，怎么可能让它们到处乱跑？
罗大志看向那群兄弟，流下两行血泪，声音颤颤：“我对不起你们，是我害了你们！”
其他鬼物纷纷安慰包工头。
几十年过去了，很多事情他们都忘记了，也不去想了。
罗大志振作了点精神，将玄黑色的面具递给赵芸儿。
“这件物品是那个人给我的，说我戴上它能一直保持清醒，后来我摘下来过，发现这个面具其实不是用来保持清醒的，而是用来束缚其他人的。”
赵芸儿疑惑地问：“束缚？”
罗大志道：“我摘下面具后，过了两个小时，我的思维依然很清醒，但我发现跟着我的这帮兄弟脸上出现黑气，不停吵架，像是变为失去理智的厉鬼。”
“在那之后我赶紧戴上面具，他们就会缓缓恢复过来，并且对那两个小时发生的事情完全没有印象。”
赵芸儿没有第一时间接过，而是看了面具好一会儿，问：“你想好了吗？”
罗大志长长地舒了口气，仿佛是卸下一层重担：“我想好了，让我们解脱吧。”
“我们本来就不应该弥留在人间，一切都错了，所有人都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