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者不自医。
因为顾瑾妤胎动,顾宅里面的人,连夜的冒着大雨请大夫。
所有人几乎都没有睡。
霍骁只能远远地看着大夫给顾瑾妤看诊,甚至不能近身。
师太陪伴在顾瑾妤左右,抓着顾瑾妤的手,明明没什么,但是她就是哭得满脸是泪。
“我们家姑娘怎么样啊?”师太抓着顾瑾妤的手,擦去眼泪问大夫。
顾瑾妤这会儿已经睡过去了,满头的汗水,下身还有血,已经被师太收拾干净。
师太哭得跟个泪人一样,心里都为顾瑾妤感觉委屈。
她救得了别人,谁来救她?
“胎儿不稳,需要一直休息。且她的体质,本就不适合怀孕。你是……”
师太擦着不断溢出来的眼泪,手抵着胸口:“我是她娘亲!”
顾瑾妤依稀之间听见这句话,眼眶之中湿润,在她们都看不见时,眼泪滚到了颊边。
她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哭的,但是听见这句话,知道师太为自己哭,她心里缺失的那一块,从不说出口的悲哀,像是被什么开始覆盖。
老大夫是妇科千金一脉的圣手,这会儿摸着胡须叹息:“她幼年时期就多劳累,身子本就调养不好。这双生胎,最是耗气血。孩子的所有,都从母体来。这母体的根不善,孩子想要在她腹中长成,还是两个孩子,她也承受不来啊。”八壹中文網
“什么意思?”霍骁带着面具,大步走进来。
顾瑾妤彻底晕睡过去了。
老大夫上下打量了霍骁一眼:“老夫的建议,是别要这双生胎了。能不能生下来是一回事,且不说她身体本就承受不住。就算是生下来了,她身子受损,将来能不能再次受孕不好说,可能再次受孕,孩子活下来的机会,也不大。”
师太忍不住哭起来:“我家姑娘一身医术,帮得了别人,救得了别人,就没有一个人能来救救她吗?”
霍骁隔着珠帘,朝着里面躺着的顾瑾妤看了一眼。
她还年轻,十七的年纪。
若是因为给自己生儿育女折断她将来所有,他做不到。
孩子,哪及得上一个活生生的她,半分重要。
“老大夫,请随我到外面说。”霍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师太也想要跟着去听听,但是看顾瑾妤这么难受,她还是以顾瑾妤为先。
吩咐毛绒绒:“绒绒,去把大夫给的药抓来,先煨药给她。”
毛绒绒警醒的很,连忙跑出去。
偏房之中
大夫捻着胡须叹息:“若是要命的话,这孩子是断然不能再要了。”
“可有法子保住?不管什么法子,大夫您说出来便是。”霍骁心中存了一丝侥幸跟希望,始终不愿看见顾瑾妤难过。
毕竟,那是她竭力保的孩子。
孩子不是长他身上,他体会不到她的那份辛苦,只能尽心竭力去找希望,给她希望。
从刀山火海阴谋诡计里面淌过的霍骁,第一次紧张了,害怕了。
怕孩子保不住,顾瑾妤会难过。
“法子有的是,你若是想要保住她的孩子,那就得伤她根本。孩子出生之时,母亲必死无疑,最好的是,母亲能活,但是掏空了身子生育也没有多少活命时间。若是想保住母亲,那孩子只能尽早落掉。”
大小二保一。
面具之下,霍骁黑沉的眸子微微一颤:“再无别的法子?”
“没有。你与孕妇是何关系?”
霍骁声音很寻常:“她哥哥。”
大夫点点头,交给霍骁一张方子:“这是落掉孩子的方子。孩子落掉之后,还能再有。现在不落,今后孩子能不能活不一定,但母亲必定病痛一生。”
看着落胎的方子,霍骁陷入了沉思之中。
老大夫是京城很有名望的人物。
为保险起见,霍骁今夜又连续的找了不少人来给顾瑾妤看。
就连夜阁自己的大夫,都找来了。
说的话,无一例外。
师太给顾瑾妤喂了安胎的药,才问霍骁:“如何?”
霍骁摘下面具,看着床上安睡的人,嗓音暗哑:“没事,大夫说了,找到一味药,吃完药,孩子就能保住了。让她这些日子,不要在乱跑。”
师太感觉霍骁有些奇怪,但是他这一年以来历练的心思深沉,她尚且看不出什么来。
“照顾好她,我明日再来。”
霍骁没有再多看,转身毅然决然离开。
风雨之夜,霍骁站在雍王府书房廊下。
水汽浸染他身。
“主子?”
阿野知道这些,但是也不敢妄下结论:“花颜肚子里面还有孩子,到时候她的孩子身下来,大可以让主子下面的那些部将以为是主子你的,主子不必担心。”
他以为,霍骁是心疼孩子。
毕竟霍骁所图乃大,求得是登天之路。
下面的那些部将,要是知道霍骁无子,是不会卖命的。
若是霍骁有个三长两短,他们随后为谁效力,还不是百忙一场?
此刻有个孩子,能够稳定人心。
谋算,却也没有书文戏文话本上的那样简单。
“找个药庐,我亲自为她……配药。”
给所爱之人取落胎药,落自己的骨肉。
霍骁深吸一口气,看着一望无际的黑夜,像是永不见黎明一样。
他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冷静的仿佛顾瑾妤本不是他心尖肉。
桃仁、红花、莪术、三棱、牛膝、益母草、黄芪、太子参、当归、川芎、熟地黄……
一份份,霍骁仔细看好克数。
阿野看不清霍骁,他的整个人隐没在药庐的昏暗光线里。
药庐里面,只有抽屉被抽出,药物被倒铜秤倒出的声音。
混合着外面开始渐渐小了的雨,分外宁静。
药物抓好了,霍骁抬眼吩咐阿野:“再去请司卿先生来一趟。”
只是司卿懂不懂这些?
不过,都是霍骁心存侥幸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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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被雨水冲刷,鸭蛋青色的薄雾笼罩在京城。
地面潮湿,行人只有三三两两。
科考的人,开始进考场了。
镇北王不负责科考一项,所以出宫之后,就直接回镇北王府。
踩着雨水,溅得他鞋面也跟着潮湿起来。
“王爷……不好了!”
老管家看见镇北王回来,‘噗通’一声,跪在了潮湿的石板上。
“长公主又闹了?”镇北王的面色淡漠,眼中几许无奈划过。
老管家连忙摇头:“不是……不是的。昨日长公主出去,找雍王,谁知道,就再也没有回来。今日一早,老奴派人去雍王府问,雍王府上下都说没有见到公主!”
“表哥。”
殷宁娇在此刻带着如意匆匆而来,眼泪不断地滚落:“表哥,快去救救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