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场的“婚礼盛宴”是云城百姓从未看到的希望,他们纷纷朝陆府的位置下跪。
无关其他,那一场爆炸在一定程度给云城百姓逃离夺得一次喘息的机会。
陆昀年如少女所想,没死,但是腿残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了。
旁边是昔日的同窗,看到他醒来后给他递来水。
“昀年,你怎么回陆家啊,你不是和我说只是上街买菜吗,若不是我及时去救你,你早就没命了!”
他长得儒雅随和,带着斯斯文文的黑框眼镜,叹了一口气,压制住陆昀年乱动的身躯。
“我要去找弯弯……我要去找弯弯……你救我干什么……救我……无用……”陆昀年脖颈暴着青筋,虚弱中的冲劲儿让他眼眶发红。
“昀年,你腿不行了,捡你一命算是天给你的恩赐。”
“别乱动了,陆府只剩下你一个活人了。”
“当日宾客被炸得血肉横飞,不见尸首,你听到了吗,只剩下你一个人了!!”郝凌摁压住他的身子,大声吼道。
“没有什么弯弯,若你要说是当天的新娘,她死的更惨,灰飞烟灭!那一周只剩下一尊金佛像!”
“你听懂了吗?!陆昀年,你他妈的给我清醒点!”
郝凌怎么会想到以前英俊潇洒的男人此刻像个落魄的丧家之犬。
以前在一起打仗的时候就算生死垂危也不肯示弱,不曾流过一滴眼泪。
“陆昀年,就一个妓/女,你在哭什么?!”
郝凌没想到陆昀年会哭得撕心裂肺,让人感到惊愕失色。
死了也不足为惜,还嫁给日本人,死了活该。
陆昀年手捏着麻木不仁的大腿,失去光彩的眼眶泛红一圈,血丝凝结泪珠从眼尾下滑,浸湿了绷带。
他似笑非笑,苦涩连连,“郝凌,带我去陆府好不好?”
“带我去,行不行?!”
“我以前为了国抛弃了我的爱人,回归之时许诺一场婚礼。可新郎不是我,而我的新娘也覆灭火海。”
“郝凌,我没想到……没想到她会这样做,我这次回来就……就抱了她一次啊……”
“郝凌,她不是风尘女子,她是我的爱人,是我的爱人……”
“是我的爱人在陆府放了一场惊天动地的烟火。”
【二级天鹅系统警告:现检测灵识不在肉体,被收取于某高级灵体之中。】
云城下了好几天的暴雨,无情地冲刷着陆府覆灭的烟火,百姓也在阴沉的雨声中连夜迁移到内陆。
陆昀年急促地推动着轮椅,若不是郝凌站在身侧给他撑伞,剩余的手抑制他暴躁的肩膀。
他铁定会趔趄几步。
“别去了,前面,轮椅过不去。”郝凌停止轮椅的滚动。
前面是一片废墟,甚至在雨滴的四溅下散着难以言喻的味道,让人忍不住呕吐。
“你停下吧,我自己能过去。”
陆昀年从轮椅上跌落下来,手臂撞击在尖锐的石壁上,硬生生地刮下一片肉,他只是轻微地皱眉,不顾一切地在废墟上攀爬。
骨子里的记忆给予他前行的力量。
废墟上的烟笼罩了他半张脸,雨气好赖不赖地在他的脸颊上消却,带着别样的悲情色彩。
“陆昀年,你疯了!”郝凌拉扯着他的衣裳,不到一会,陆昀年甩了甩袖子,将撑着伞的郝凌甩到轮椅一侧。
“别管我。”他的嗓音晕着波澜不惊的平静和冷冽,缓慢地走向前方。
郝凌收了收袖口,半眯着眼盯着蒙蒙雨雾中的陆昀年。
他半个身子都蹲着,腿脚不方便的他硬生生让锋利无情的废墟划破裤子,浑身都沾染上灰尘,脸颊上都是。
只剩下一双犀利夺目的瞳仁泛着幽光。
“怎么,找不到——”
“弯弯,怎么,找不到?”
“明明就是这里,怎么,怎么找不到!”
“…………”
男人嘴里小声嘀咕,声音越来越低微,越来越颓丧,手上却不断地翻动残破的坚石,他嘴角微微下拉。
“昀年,回去吧,爆炸中心的人很少活得下来,而且这里病毒感染几率大,我们……走吧……”
郝凌蹙眉,上前扶住即将垂落利石上的他,将浑身都是血渍的他带回了医院。
“昀年,我们要向内陆转移了,经过这次爆炸,估计那边的人很快就来了。”
“你和我们走吧。”
“我不会走的。”陆昀年脸色苍白,慢吞吞地吐出一句话,“你不是说在那里发现了一尊金佛吗?”
“在哪里?”
郝凌见状,起身去储物室把放在背包里的金佛递给男人。
“呐,你们陆家到的东西。若不是我,估计这东西都得被流民抢走。”
“谢谢。”
陆昀年将愈发灼眼的金佛放在一旁,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他一双瞳仁倒映着金佛,目光不经意地湿润。
“你说人死后,灵魂会不会在死前的地方徘徊?”陆昀年话里藏着悲情,手指摩擦着金佛身上的污渍。
“你疯了,搞这些封建迷信?”
“听我的话,明天就和我去内陆待着,就你这破身子还参加战役,估计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郝凌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容他拒绝。
他不愿意,直接让医生给他一针,直接打包带走。
昏睡的男人,梦到了活着的鹤弯弯。
他居于昏暗的陆家大厅,看着金佛前盛开的莲花,上面躺着身着喜服的鹤弯弯,巧笑倩兮,一颦一笑勾着男人的心弦。
可她眼里好像没有了他。
轰然,莲花飞出了陆府,场景转换,历经沧桑,落于精致的小洋房,他站在窗前。
看到了莲花落入少妇的肚里,一声啼哭,胎儿降生。
这场梦境真实又让人觉得不可置信,被惊醒的男人浑身大汗淋漓,目光垂落在身侧的金佛,唇角勾起诡异的弧度。
将金佛抱在怀里,漆黑的眸子浑浊了半分,失去了青涩,他甘愿沉降于谎言里。
“我相信这一场荒诞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