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喘过气来,她赌赢了:“使者大人,我说过,我鹤完和你是一路人。”
当落败的云丹要来赵国朝拜的时候,她就调查了云丹内部的情况。
眼前的这位使者应当是在外叱咤风云征战连连的将军,可在内他只是一个不想让母亲受苦的十七皇子。
他的母亲被云丹皇后挟持,他被皇室当做了打天下的工具。
这位皇子征战之地,将百姓伤害降低到最小化,还在私底下进行救助他国因战乱颠簸的黎民百姓。
鎏诠平复着情绪,苦涩地扬着唇:“我鎏诠征战数年,被人当做无情的杀戮工具,竟在赵国遇到知己。”
赵国打败云丹只有六成把握,可鎏诠知道他们继续打下去死的只有百姓,快活的只有皇室贵族。
他们的将士在外征战沙场,终是籍籍无名,无人知晓。
他们给了皇族贵家苟且的厚面。
他将赢的那四分胜算让给了赵国。
可云丹皇族并不罢休。
“鹤完你要知道,如果你要与我云丹合作,即将面对的不只是右丞相,你在未来恐不得善终。”
鹤弯弯身子被绑着,她慢慢地弯腰,清亮的声音掷地有声,“愿天下有志之士,为国捐躯,为黎民造福!”
“我鹤完仅仅是一个过客。”
“不足挂齿。”
鎏诠见她如此坚决,解开鹤弯弯身上的绳索,目光坦荡荡地凝视着少女,“好!”
……
鹤弯弯从破败的木屋出来,抚摸着脖子上的红痕,刺痛着她的喉咙,她仔细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那何屯昌原来也派人跟着她。
没点心计是坐不上丞相之位的。
她取下布条,将脖子上的伤赤裸裸地展现在那喂食的人眼前,慢吞吞地往前走。
回到府中,湘南姐姐拿药膏擦拭着伤口,她一脸沉重地看着少女的侧脸,“弯弯,其实湘南姐姐更希望你平安喜乐,而不是为国为民牺牲。”
“南夫人也不希望你这样的。”
“弯儿,听湘南姐姐一句话,假死吧。我们远离这里,不再接触世俗纷争。”
鹤弯弯低垂着眼眸,点了点头。
“好,姐姐这就去研制这个药。”
少女回到书房,推开宣纸,盯着空白的区域,她写下两个字,字下破茧的墨水肆无忌惮地挥洒。
【沉陷】
一入宫门深似海,进入了棋局,她将自己当做了棋子,她回不来了。
昏暗的书房内,少女小声地啜泣,委屈和难受挤压在心间,在遭受绑架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她爱哭,可被这世道逼得不敢哭。
哭,是懦弱,是犹豫不决。
她配合右丞相给了彻查此事的廷尉好处,看来那人也是太后党派。
她顺利进入监狱。
何奉常和大夫人蜷缩在一起,相互依偎取暖,眼神充满着迷惘和畏惧。
“何奉常,你想不想活?!”鹤弯弯眉眼含着冷意,对这个亲爹她没什么好态度。
男人瞥了她一眼,“左丞相这是来嘲笑我的吗?!”
“何奉常,我是奉太后之命来救你的,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想不想活?!”
何奉常一听是太后,谨慎地上下打量着鹤弯弯,微微地点了点头。
“行,”鹤弯弯目光移到大夫人的身上,“何奉常,本官这里有条活路。”
“前提是,你得将所有的罪推给大夫人。”
一旁偷听的大夫人猛地站起来,赤红的双眸含泪,“为什么,他何家就能苟活,我偏不能?!”
“言道至此,希望何奉常和大夫人识趣点。”
鹤弯弯转身离开。
接下来就是去收集何奉常的罪责,将其中的弯弯曲曲以诡辩之论,呈交至上。
皆是以她鹤完作保,全程只有她。
因为她曾被人认为是皇帝党派,更是太后党派的死对头,所以由她来写来承办这一切是最合适不过的。
反正那天被赶出养心殿的谣言也是为今日做铺垫。
力保何奉常,她会面临如何下场,她会被皇帝如何看待,她通通都难以想象。
在等监狱消息的时候,少女看脖子的伤好了,她想在开堂之前去面见圣上。
养心殿,
“微臣拜见陛下。”鹤弯弯比以前更加坚决,她目光平静地看着皇帝。
赵韫湛手一顿,他已经很久没看到鹤弯弯了,那段时间好似心如刀绞,万般难受。
“鹤完,你反省得如何?!”
“微臣思过,应承陛下之意,不愿过问改革旧制。”
赵韫湛紧促的眉头才堪堪舒展,缓和紧张的情绪,走下台阶来到鹤弯弯的跟前。
“鹤完,听朕的话,没人会查到你的。”他第一次将手放在少女的头上,慢慢地触碰着,像在抚慰一个爱哭的小孩儿。
少女被他的出格举动怔怔然,只有湘南姐姐曾经对她这样,让她感受到家的暖意。
她缓缓地开口。
“陛下,微臣何德何能让陛下如此珍重,臣在一开始不就成了陛下的棋子了吗?”
帝王无情,为何……
赵韫湛睫翼浓密如蒲扇在微微地颤动,漆黑似泼墨般的眼神沉沦,蒙着一层薄薄的雾纱,飘飘着隐隐若现的真相。
“朕不愿,没有任何原因。”
他不知道是忠臣的肝胆相照,还是那晚爱落泪的少年。
鹤弯弯从养心殿出来,暮春的暖风浓聚在她的身周,掀起她的衣摆。
心思触动。
她慢慢地走出这禁锢灵魂的宫门,听到了何浅浅被人暗杀的消息,也听说了云贵妃因为骄纵蛮横推了刚怀孕的萧贵人被打入冷宫的讯息。
一次暗杀,一次博弈。
皇帝与太后的势力逐渐水火不容。
这场雨来得急,来得又缓。
软绵绵地飘入宫门却浸入人心,让人心间一颤。
她伸出手接住飘落的雨水,张维和从少女身后宫门跑了出来,向鹤弯弯递来一把伞和披风。
“鹤丞相,陛下眼看乌云密布,就让臣来为大人送上这些。”
鹤弯弯沉重地接过,道谢后张维和便离去了。
鹤弯弯望着洋洋洒洒的雨,一行清泪慢腾腾地从眼尾渗出,手哆嗦地拿起披风系在身上,撑起伞慢慢地走在朦胧雨雾。
陛下,今日一别,明日再见,恐伤透陛下的心衣。
臣不得不做。
陛下,你要知道,任何事物的改变都需要引路人,一个平凡无足轻重的引路人,一个诚心诚意为国为民的引路人。
陛下,臣怕世间不会出现第二个人像臣这般了。
所以,这件事,就还是交给臣来做吧。
少女蓦然抬头回首,望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