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对着那个香囊还要看多久?它又不能当饭吃。”双喜出去忙了大半天,回来看见某人还趴在桌子上,对着那个锦盒发呆,忍不住出声提醒,却见安兮兮无动于衷,连半个字也没听进去,甚至还开始傻笑起来。
真是魔怔了。就算是心上人送的,也不用开心得不吃不喝吧?
“双喜啊,你说,他会喜欢我给他绣的手帕吗?会不会嫌弃我绣得很难看?”
难看倒是不至于,就是粗糙了点,勉勉强强还是看得出来是朵花?只是,要是早知道是绣来当定情信物的,她就教小姐绣点其他花样了,大男人用个花帕子实在是有点……
“小姐这辈子都没拿过针线,现在为了他已经破例了,他还敢嫌弃什么?再说了,他家都什么环境了,小姐看得上他,那是他的福分,还不知道老爷能不能同意呢。”
“你觉得爹会不同意?”安兮兮一听,直起腰来,面露忧色。
“当然了,小姐你难道忘了吗,他可是仇人的儿子啊。虽说老爷一直盼着小姐你能嫁出去,但如果亲家是仇人,肯定还是要考虑一下的吧?不过没关系,从前到现在,老爷哪次拗得过小姐你?这叫胳膊拧不过大腿。”
安兮兮这才知道双喜误会了,不过也难怪她会误会,就连爹都以为她跟顾隽已经在一起了。她倒是不怕误会,既然是误会,总有解释清楚的一天,可眼下,她烦恼的是却是另一件事。
她抓起香囊,喊双喜帮自己去厨房弄点吃的,然后趁着她离开,悄悄溜到西院,拿了梯子就开始翻墙。刚爬上隔壁屋顶,就见到顾隽趴在院子里的石桌上。
安兮兮刚开始还以为这家伙是在偷懒,之前还说什么要考科举,勤奋用功什么的,结果私底下就知道发呆?但定睛一看,才发现他手里握着个物件。
那是一支女子用的珠钗,虽然隔得远看不仔细,但亮晶晶的,显然价值不菲。
原来这家伙有心上人!平日里见到他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眼高于顶的样子,没想到,他也会有为情所困的一天。这回还不被她逮到?安兮兮蹑手蹑脚地朝梯子挪过去,打算从身后吓他个措手不及,顺便逼问他到底看上了哪家的姑娘,结果最后两格梯子一着急,脚底打滑,直接摔了出去。
砰!
身后传来一声巨响,顾隽第一反应便是抓起珠钗往自己怀里藏,然后才转过身去看情况,就见盟友躺在梯子底下呻吟,又是好笑又是担心,还是急忙过去将她扶了起来。
“大晚上的,你做贼啊。”
“我倒是想,你家里有东西给我偷吗?”安兮兮揉着自己的腰说。
“当然有。”
“什么?”
顾隽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安兮兮倒是没想到他不打自招,翻了个白眼:“嘁,珠钗而已,我有一大把,我会稀罕偷你的?”
“你……你看见了?”顾隽一脸心虚,“你什么时候看见的?”
“就刚刚啊,”话毕露出八卦的神情,“你买给哪家姑娘的,我认识不认识?”
顾隽别过身去,眼珠子溜了溜:“你猜猜?”
下一秒,一枚香囊突然悬到了他面前,他一回头就见安兮兮笑得仿佛沁了蜜:“你看看这是什么?”
顾隽眉头一皱:“孙青云的香囊?你怎么拿到的?”他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听安兮兮描述过花纹,和这枚别无二致。
“是,但也不全是。”安兮兮收起香囊,将今天见了秦鑫的事告诉他。
顾隽恍然大悟,怪不得刚刚一出现便心情大好,连摔了都仿佛不觉痛,原来是因为这样。他下意识摸了摸怀里的簪子,看来这支簪子到底是买给哪位姑娘的,她大概也毫无兴趣了吧。
他撇了撇嘴:“这么说来,秦鑫已经答应去帮你打听下香囊的主人了,那应该很快会有消息吧?孙青云背后那个人,马上就要水落石出了。”
安兮兮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
也不知是不是相处久了,现在她只要一个细微的表情动作,他便能一眼看穿她的心事,有时候他真宁愿自己迟钝点,也就不必这么累。
“怎么?知道秦鑫是个谦谦君子,突然良心发现,觉得对不住人家,不想利用他接近秦相爷了?”他调侃道,原以为她怎么都会心虚否认一下,却见她低下头,沉默以对。
“他对我们这么好,我们却一直在骗他,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安兮兮小声说。她承认,重遇秦鑫以后,她满脑子都想和他化敌为友,也想过,如果连她都跟秦鑫成为朋友,那靠着他跟秦相接近的机会就大多了,可她唯独没预设过,秦鑫是这么好的一个人,好到她连对他撒个谎,都觉得自己仿佛罪孽深重。他那样真心地对他们,如果有天知道自己被骗,一定会很难过的吧?
只要一想到可能伤害到他,她就难以下定决心坚持原来的计划,这才过来和他商量。
从顾隽结识秦鑫,发现这位相府公子并不如他想象的那样高高在上,反而比谁都平易近人,他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对安兮兮来说,秦鑫原本就意义特殊,何况现在,他除了特殊,还无可挑剔的完美。
只是,早预料到,和听到她坦诚交代,还是不大一样的。他努力忽略心里那股难以言喻的郁闷,平静地开口。
“那你不想恢复婚配的自由了?”
“当然想,我只是在犹豫,这算不算欺骗和利用?虽然我们只是有求于他,并不是想要什么好处,可如果是朋友,是不是应该坦诚地告诉他?而不是这样处心积虑地接近?”
顾隽看着她,很想问她真的只当秦鑫是朋友吗?对孙青云,他们不也是这样处心积虑,可她却只考虑到了秦鑫一个人的感受,也许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对秦鑫真正的心思。
不过这也没什么奇怪的,他不是早就预料到了吗?
“我可没打算欺骗和利用他,是你要我帮你挽回在他心中的印象的,我何时说过,要利用他接近秦相爷了?”
“你说什么?”
“虽说如果能得到秦相爷帮忙,自然是更好,但也不是只有这一个办法。我不是打算考恩科了吗?若我能高中,便有直接面圣的机会,到时候又何必靠秦相爷呢?”
安兮兮愣愣地盯着他,眼睛里慢慢溢出狂喜,从来没一刻像现在一样,觉得顾隽那么高大威猛。她扑过去抓住他的袖子:“怪不得你突然决定背着你爹考恩科,我就知道你是个有道义的人,原来你早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他要是真是因为道义就好了,可惜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么做是为了秦鑫,还是为了……不过不可否认,秦鑫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朋友,他也不愿意失去这份友情,所以一直希望能有机会反过来补偿秦鑫,只是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想到什么补偿的办法,老天爷却已经帮他想好了。
白天秦鑫在河边将这香囊交给她的时候,她一定开心得几乎飞上天去吧。以秦鑫的为人,若不是真的对一个姑娘动心,绝不会轻易邀她单独见面,还如此费心地送她心仪之物。八壹中文網
是啊,她的心仪之物,从来就不是什么发簪首饰,她的心仪之人,也早在七年前就已经遇见了。他还有什么好介怀的?
想是这么想,见她片刻功夫又开始盯着那个香囊爱不释手的样子,他还是忍不住想捉弄她一下。
“那就这么办吧,下次再见到秦鑫,我便开诚布公,告诉他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像你说的,做朋友一定要坦诚,不能有所欺骗。”
“我们之间的关系?”安兮兮抬起头来,不解地看着他。
“对啊,咱们之间的盟约啊。”顾隽笑了笑,凑近她,“你说,如果我跟秦鑫结拜为兄弟的话,他应该喊你什么?”
安兮兮脸色一变,手里香囊的链子从指间滑出去,拖着香囊哐地一下落在地上。
顾隽笑不出来了。第一次觉得,她实在诚实得有些可恶。
他低头捡起那枚香囊,放到她的掌心里,嘴里轻轻一叹:“我逗你的,我没打算跟他结拜。”
也没打算要你履行盟约。
这后半句压在喉咙口,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两人尴尬地沉默了一阵子,安兮兮才回过神来:“很晚了,我先回去了。”转身便往墙边走。
顾隽走过去想帮她扶一把梯子,手刚越过她的肩膀,却见她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一下,他压抑了半天的情绪终于被撕开一个决口。
“对你来说,秦鑫是你连欺骗也不舍得欺骗的人,而我却是可以随意辜负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