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在院子里,顿时陷入沉默。
“一时太开心,把这件事都给忘了。”顾隽捏了捏眉心,突然觉得这条路还很漫长,第一次觉得心上负担沉重。从前和安兮兮结盟,他并没想过那件事做不成会怎样,了不起就是维持现状。对他来说,考功名要远远重要于成亲,他所做的一切,与其说是为了那道圣旨,不如说都为了让爹同意他参加科举。八壹中文網
可现在不同了。
他有了真心想守护的人,他想和她在一起,不是像现在一样私底下见面,而是光明正大地,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他必须想办法请圣上收回成命,否则,这辈子他们的感情都不能袒露在阳光之下。
可即便他考中状元,圣上能不能收回成命,都是未知之数。何况,如今秦相从昭狱里出来,迟早会知道御史台和父亲尚有联系,他们与秦鑫又已决裂,怎么想都并不乐观。
他该怎么办呢?
看见他眉头不展的样子,安兮兮一下便看穿了他的心思,故作轻松道:“其实就算圣旨不解除也没关系的,反正我年纪都这么大了,嫁人也挺丢人的,其实只要你不离开我,有没有成婚也不是那么重要。”
难为她为了安慰他,竟然连这样惊世骇俗的话都说得出来。
顾隽敲了敲她的脑门:“可我觉得很重要,不管要付出多少努力,不管需要多少年,哪怕要再等上个十年、二十年,我也一定要光明正大地让京城人知道,你不是嫁不出去,你是顾家的新娘子,我顾隽的新娘子。”
安兮兮瞬间便红了眼眶,第一次因为他的话感动落泪。她从没想过,两人会从仇人慢慢走到今天这一步,好像那支下下签冥冥之中在帮他们一样。
其实哪有女子不想风风光光地嫁给心上人,但有他这番话,她就是等个几十年又怎样?只要两人能在一起,其他都比不过。
“我相信你,我等你。不,我和你一起努力。”安兮兮站起来,道,“我虽然不能陪你一起考状元,不过我可以做你的后盾。你等着,我现在就去给你做夜宵。”
“那还是算了吧。”顾隽婉拒,“我怕吃了你做的东西,我考试就更力不从心了。”
“你什么意思啊你?”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安兮兮举起手就要招呼,突然外头有人敲门。这么晚了,会是谁?两人面面相觑后,顾隽去开门。
来的莫府的下人,说是莫北庭有信交给他。
顾隽接过来看了眼,脸色有些微妙。安兮兮急忙问:“怎么了?什么事情?”
顾隽将那封信交给她,安兮兮低头看完,神色并未有多大变化,只是淡然一笑:“没想到他居然跟静瑜走到了一起。”
莫北庭还不知顾隽已经抱得美人归,只当安兮兮还喜欢着秦鑫,便写信给顾隽告知此事,要他把握机会,莫错失良机。
莫北庭会得知此事,也是因缘巧合。这几日工部闫侍郎突然受伤,京郊正在修建的新马场需要人接替去监管,朝中百官推来推去,最后就落在了他头上。毕竟这闫侍郎突然受伤,谁知道是不是跟这马场的事有关,万一接了个烫手山芋,捞不着好处还惹一身麻烦。
莫北庭毕竟是刚入朝为官,最好拿捏,也拒绝不得,只好接下来。没想到这几日到京郊马场,竟让他在郊外撞见了秦鑫和静瑜。
两人时而一起策马徐行,时而下马并行,到了今天,已经共乘一骑了。
其实从第一天撞见,莫北庭已经想通知顾隽了,不过转念一想,顾隽这小子万一毫无心机,把事情告诉了安兮兮,安兮兮来马场拿人,那秦鑫和静瑜还没开始就黄了,大概率秦鑫便会回到安兮兮身边,那他的好兄弟不是什么都捞不着?
于是他静观其变了几天,直到确定这两人肯定已经互生情愫,他才写信告诉顾隽。不过这个过程嘛,就没必要告诉顾隽了,省得这小子还要反过来怨他没早说。恋爱中的人是不可理喻的。
但他不知道,只是短短几天时间,形势已经完全逆转。他的好兄弟连终身大事都敲定了,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安兮兮将信递回给顾隽,回到院子里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顾隽内心还有些不安,不知她会什么心情。他虽然并不怀疑安兮兮对自己的心,但毕竟是喜欢过的人,会有所波动也是正常。
他斟酌了下,道:“其实你如果不开心,想说就说,我不会介怀的,我说真的。”
安兮兮垂眸:“我不是因为他喜欢了别人而不开心,我是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人会是静瑜。你我都知道,静瑜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也知道,他甚至知道得比我们更清楚。他为何还要与她在一起呢?”
顾隽没回答,内心不是不知道答案,只是不愿意在她面前说她曾经喜欢过的人。
安兮兮却已经猜到了答案:“看来,秦相爷从昭狱出来以后,他已经想好了往后的路该怎么走。的确,静瑜郡主是最能帮助他的人。只是我有些想不明白,静瑜心里喜欢的不是太子殿下吗?”
这一点就不得而知了,静瑜喜欢了太子那么多年,可太子一直不为所动,也许,她也看开了呢?
顾隽揉了揉心上人的头发:“如此也好,我们都各得其所了。”
安兮兮点了点头,很快把这件事抛诸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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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鑫从马场回来,一进府便直奔秦定方的书房。一场秋雨一场寒,近来的天气越发冷了,书房里已经燃上了烤暖的炉子,与外头像是两个世界。
自打从昭狱出来,秦定方便没再上过朝,每日起身便在书房里写字看书,以及,数日子。眨眼间,半个月过去了,离圣上所给的期限,只剩下半个月了。
“回来了?今日又是与静瑜郡主去赛马了?”
“嗯。”秦鑫淡淡回应,将手在炉子上烤了烤。
他气定神闲的样子,让秦定方有些拿不准,忍不住出言提醒:“别忘了,我们时间不多了。”
“爹放心吧,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办到。如今时机也差不多了。”
“爹自然信得过你,只是那个静瑜……”秦定方皱了皱眉,“你这样利用她,韶王府不会善罢甘休的。韶王虽不怎么干涉朝政,但在圣上心中分量可不一般,一个弄不好……”
“我没打算利用静瑜。”秦鑫回过头看他,“孩儿正打算跟爹说,我和静瑜情投意合,已经决定在一起。”
“你说什么?”秦定方大愕,“你跟静瑜郡主当真……你不是一向不喜欢她吗?”
“是,我从前的确不喜欢她,不过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我才发现,她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差。她不过是骄纵了一些,其实人并不坏。”
“但她是韶王府的人。”
“韶王府的人怎么了?”
秦定方内心始终有根刺,当年薛一平与叶忠一起辅佐圣上登基,两人虽年龄差距甚大,却十分投契,是莫逆之交。薛一平害死了哲儿这件事,虽然叶忠不知情,但他只要一想到叶忠与薛一平的关系,便难以放下心中芥蒂。
不过也罢,以他现在的情况,与韶王府结交,总好过为敌,也许必要时候,静瑜还能帮秦家一把。
“没什么,你既喜欢静瑜郡主,为父也不便多加阻拦,终归是你自己的终身大事,你拿主意便是。”
秦鑫有些诧异,他没想到父亲竟然会轻易地同意,不过也许他的终身大事根本不在父亲的考量内,父亲也根本不在乎。
“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房了。”秦鑫说,转身走出书房。他回到房间,坐在书桌前,默然片刻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这香囊原本在安兮兮洗脱盗窃罪名的那天,就该由府衙物归原主的,但那日衙差去安家搜查的时候,碍于静瑜的身份,竟没有将这香囊封存起来当做证物,一直就存放在静瑜那边。
而安兮兮似乎也忘了这香囊的存在,从头到尾没有跟府衙要过……
直到今日,他才从静瑜手上将这东西要过来。这原本是他送给她的真心,现在,却要成为他对付安家的工具。
他收紧手指,将香囊握在手里,仿佛感觉到她的手就在自己手心里。如今,他也只能靠这样的的想象,来弥补心上的缺口了。
他将香囊放进锦盒里,命人送去安家给安兮兮,同时帮他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