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蒙着眼睛,安兮兮并不清楚周围时间的流逝,也不知道自己醒来的时候是白天还是夜晚,只能静静地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又有人出现,她闻见了饭菜的香味,也听见了自己被抓以来的第一把人声。
“姑娘饿了吧?要吃些东西吗?还是,老婆子先带你去方便一下?姑娘不用害羞的,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对我说便是。”
安兮兮大喜过望,她急忙询问老妇人:“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老妇人道:“已经辰时了。”
天大亮了。不知这里是个什么地方,她肯定不会告诉她。安兮兮立刻提出要去解个手。老妇人赶紧打开门,扶着她出去。
一走出房间,安兮兮明显感觉到眼前的明暗不一样,只是包在她眼睛上的纱布有好几层,她根本看不清楚周围的环境。但从她走出的这个房间到茅房,居然足足有百步的距离,可见这个宅子不小。
到了茅厕以后,她问老妇人能不能松开她的手。
“对不住啊,姑娘,这个恐怕不行。若是给你松了绑,老婆子可就要遭殃了。”
“可是你不帮我松绑,我怎么方便呢?”
“也只有委屈姑娘了,放心,老婆子年纪大,啥都见过,姑娘不必害羞。”说完,老妇人伸手便要帮安兮兮脱裤子。
安兮兮哪里遇到过这种事,吓得惊叫起来,连连后退了几步,因为看不见的关系,她一下子重心不稳,往后栽倒。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摔惨的时候,一只手将她捞了起来,刚将她扶正,便迅速松开。
安兮兮惊魂未定地喘息着,只感觉周围一片安静。她等了等,忍不住出声:“婆婆?”
“在呢在呢,姑娘可吓死我了,要不是我手脚灵活,让姑娘受伤可真是罪该万死了。”
“我不上茅房了,婆婆带我回去吧。”她宁可憋死,也没办法让别人给自己脱裤子穿裤子,那也太难为情了。
老妇人顿了顿,道:“哎,算我怕了姑娘了,我可以给姑娘松绑,但姑娘需答应我,不可揭开眼睛上的布。”
安兮兮连连点头:“我保证。”
老妇人走过来,替她松了绑,又扶着她进了茅房里,替她关上了门。
门一关,安兮兮立刻低头,迅速拉下眼睛上的布,先适应了下光线,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抬头,一抬头便又急忙低下头,因为她看见那老夫人的半个后脑勺就在门上边,只要她一探头进来,便会发现她摘下了布。
她的时间不多,在这个茅房里,还能做些什么呢?一出去肯定又会被绑起来。
安兮兮突然灵光一闪,她将蒙着自己眼睛的布取下来,摊开,从中间对折了一番,然后突然高声跟外头的老妇人对话:“婆婆,我肚子有些痛,您能不能帮我去准备点药?”
“姑娘肚子疼?没事,这里有的是药,姑娘放心,等回房以后我立刻让人送来。”
“多谢婆婆,那我就放心了。”
这几句对话的功夫,安兮兮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蒙眼睛的布撕成了两半,还多亏了她从前练不好女红,撕了不少失败的作品,反倒学会了看布料的纹理。
她将一半的布藏进自己的怀里,另一半则叠成眼睛大小的宽度,重新蒙到自己眼睛上。这一下,她看到的光更多了,甚至隐隐可以见到一些近处东西的轮廓。
她提起裤子,推开了门:“我好了。”
老妇人立刻拿着绳子过来:“得罪姑娘了。”复又将她双手反绑起来。透过纱布,安兮兮看见她身形有些微胖,比自己约莫矮半个头,至于什么样子,就看不清楚了。
她又被带回房间里。
“饭菜好像有些凉了,姑娘稍等,我去热一下。”老妇人说完便将盘子端走了。
她刚出去,熟悉的脚步声又踏了进来,是前一天那个哑巴。安兮兮看见他走到自己跟前,身影虽然朦胧,却看得出来是清瘦高挑。他拿水杯碰了下她的手,然后塞了一颗药到她嘴里。
“是肚子疼的药?”安兮兮含着药丸问。
“嗯。”八壹中文網
他拿鼻息哼了声。尽管只是气声,她却不知为何,觉得有种无比熟悉的感觉。
她任他给自己喂水,闻见他掌心里的药味,微微皱了皱眉头,一个不小心便呛了一口。下一秒,一只手贴上她的背,小心地拍打。
她浑身一滞。
他敲了敲她的手臂,像是在问她怎么了。她摇摇头:“没什么,药好苦啊,早知道这么苦,我就不吃了。”
他像是松了口气,转头出去,没过多久,又折回来,往她跟前递了个东西。
安兮兮闻见桂花糖的香气,木讷地张开口,将那颗糖含在嘴里。等到他彻底离开房间,门一关上,眼泪却从纱布下滴落。
没过多久,老妇人又将饭菜热好送过来,安兮兮却推说自己不舒服,一口未动。到了晚上,依旧如此,任凭老妇人怎么劝说,她就是不吃。
到了夜里,那人又来了,依旧是一碗银耳羹,这次喂到她嘴边,安兮兮却怎么也不张口了。她倒要看看,他能装聋作哑到什么时候。
“你们就打算一直这样关着我,一口水一口饭地喂我吗?那我宁可死。”
“要我吃饭,除非替我松绑。”
“怎么?你怕替我松绑,我会记住你的脸吗?其实你大可放心,我这个人记性很差,哪怕见过一个人好几次,也未必认得住。”
“或者,你可以直接把我眼睛弄瞎。”
话还没说完,安兮兮感觉绑在自己手上的绳子瞬间松开,她迅雷不及地扯下眼睛上的纱布,就见他坐在床边岿然不动,并没有任何一丝想避开的意思。
她多想自己猜错,多希望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可惜不是。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她拼命忍住眼泪,可是眼睛却根本不听使唤,从心底涌起的无数失望无法用其他的形式表达,最后都变成了眼泪。
她认识的那个秦府二公子,善良正义、充满热诚,连说话都要小心翼翼,生怕冒犯别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圣上限我爹在一个月内,将这些年亏空国库的数目补上,我别无他法。”
秦鑫面无表情地交代,对她的诚实再次成了伤害她的一把利器。
“你为什么不继续骗我呢?哪怕继续绑着我,蒙着我的眼睛,我宁愿什么都不知道。”安兮兮大吼,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其实她根本不敢确定,只要他不解开她的绳子,她永远不会相信真的是他。
正是因为知道她心怀侥幸,秦鑫才不想再骗她。既然注定了会走到那一步,何必再给她虚假的希望,只会让她在最后受到更重的伤害。
这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事了。
“因为在事成之前,我需要你好好地活着。即使你想死,也等到我不需要你的时候再死,我不会拦着你。”
安兮兮愣愣地听完他的话,脑子里空白了好半天,突然惨淡一笑:“原来是这样,我懂了。”
秦鑫心里一紧,忍着内心想安抚她的冲动,将银耳羹送到她嘴边,这一回,她没有拒绝,直接端过去,一仰而尽。
“秦公子满意了?可以走了?”
秦鑫没说话,也没再绑住她,直接离开了房间。
安兮兮难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收拾起心思,她不能再这样下去,顾隽现在应该知道她失踪了,他肯定心急如焚地到处找她。秦鑫既然绑架她,一定会写信勒索爹,爹那么疼她,说不定真会将安家所有财富拱手让出,到时候就什么都晚了。
她不能坐以待毙,一定要想办法通知顾隽,只要顾隽抢先一步将她救出去,就还来得及阻止这一切。
她从怀里掏出那半块布,又看了看屋子里的陈设,突然发了疯一样地砸东西,将整个屋子的东西都砸完了,然后跑到门口拍门:“来人啊。”
秦鑫正在另一处院子里静坐,下人来报,说安兮兮将整个屋子里的东西都打烂了。
“她受伤了吗?”听见她打烂东西,他的第一反应便是她想自尽,方才他见她老老实实喝了银耳羹,觉得她大概不会做傻事,才一时心软没有将她重新绑起来。她若是动了自尽的念头,那他就非绑着她不可了。
“没有,只是,这姑娘脾气好生差,屋里能打烂的都打烂了,现在一片狼藉,她又喊着没法住人。”
秦鑫皱了皱眉头:“安排人把她打烂的东西收拾一下,重新添置上。另外,打烂的那些东西扔之前检查清楚,看有没有夹带着任何可疑的东西。”
“明白。”
秦鑫勾了勾唇,她能这样努力自救,他就放心了。不过可惜,她不会如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