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天之内,安兮兮砸烂了房间三次,下人来收拾了三次,东西刚摆好,门一关又听见她开始砸。本来以为她可能是想往外通风报信,不过检查了几次,都没发现任何问题。
看来,这姑娘就是纯粹想泄愤而已。也不知公子为什么绑了她,又这么宠着她,一点儿也不心疼钱。
此处是秦家空置多年的别院,在城隅不起眼的地方,常年少有人来,只留着几个下人做打扫之用。大家平日里闲得慌,只有偶尔秦府管事来察看的时候,才有事情做。这回好不容易公子过来,大家都以为这别院要热闹起来了,没想到,公子绑了个姑娘回来,还严禁他们声张出去,否则性命不保。
这秦府才刚出过事,公子又绑了人,也不知要做什么,真是猜得人心里发慌。但慌归慌,当下人的也只能按主子的吩咐做事。
屋里头刚消停下来,这几个下人立刻便鱼贯而入,轻车熟路地把一屋子的垃圾都收走,然后再换上新的,临走时还客气地朝安兮兮鞠了一躬,像是在对她道:请继续。
安兮兮喘着气,决定休息一会儿。也不知道她砸了这么多东西,顾隽能不能接收到她传出去的讯息。
此时的顾隽刚回到浮香胡同,虽然他已经可以肯定,安兮兮失踪与秦鑫有关,但秦鑫既然在他面前演了那场戏,自然是不想让他知道安兮兮是他带走的。以秦鑫的能力,他完全可以做得滴水不漏,就算他找上门,也不可能从他嘴里得到一点信息。另一方面,他现在还拿不准秦鑫带走安兮兮是想做什么,如果贸贸然找湛君潇和莫北庭帮忙,反倒可能让安兮兮身陷险境。
他只能去西城找几个相熟的生面孔,让他们帮忙暗中盯着秦府,又亲自去找了上次帮他买下这宅子的牙郎,请他帮忙查一下秦家在京畿一共有几处产业。牙郎一听是秦府,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嘴上不断数落他胆大包天,最后他只能掏出一锭银子,牙郎立刻改口说最快今晚给他消息。
现在安家一定已经乱成一团了,顾隽想了想,直接上门去找安大富。幸好他来得及时,安大富正准备出门报官,两人撞了个满怀。
“安伯伯,你先听我说。”
“你说个屁啊,就是因为听你的,我才没有报官,结果现在一天又过去了。你知道一天是什么概念吗?”如果坐船顺风顺水,两天他都快可以到江南了。
饶是他再有耐性,现在也磨灭殆尽了。有什么可能女儿会两天不归家呢?肯定是出了事了!
“什么都不必说了,我决定报官!”安大富下定决心,“我不管兮兮是出了什么事,哪怕是被土匪绑走,我也一定要救她回来。你若是担心她污了清白,随便你要怎样,你不娶她我也不会怪你。”
今天一早的时候他就想报官,是顾隽让他等消息。他还以为他有什么门道,结果还不是空手而回?他就不该相信男人,他自己就是男人,还能不知道男人是什么德性吗?到了关键时候,都靠不住。
“安伯伯,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别再说了,我一个字都不想听。”安大富眼眶一红,突然像个孩子一样哭起来,“你不会知道我又当爹的又当娘地把她拉扯大有多不容易,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比我的命还重要。这么多年我赚那么多钱,都是希望她这辈子无忧无虑,可以不用受苦。哪怕是遇人不淑,那人看在钱的面子上,也可以对她好一些。结果现在她连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你知道我的心情吗?你还让我别报官,我恨不得现在就把京城每一寸土地都翻过来。”
他唯一不想报官的理由,就是怕女儿以后抬不起头做人,这些年她在京城本就已经够抬不起头了,若是让人知道她失踪,不知被什么人绑走,她往后在京城还有面目吗?
但相比起女儿的性命,她的颜面他也顾不得了。到今时今日他才知道,即便他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也不能随心所欲,女儿就是他的软肋。他可以在商界叱咤风云,却连女儿都没有办法保护好。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就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她。
顾隽知道安大富心急,自己又何尝不是。但他很清楚,如果是秦鑫带走了安兮兮,他一定另有目的,不会轻易伤害她。
“安伯伯,你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她出事的。我也绝对不会放弃她,不论发生任何事情,我都和你一样珍惜她、看重她,我发誓。”
“你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男人发誓就跟喝水一样,张口就来,兮兮要是出了事,最后你也只会哭个几天,还不是又好好的了?可我不同,我这辈子都会沉浸在失去女儿的痛苦之中。你有过女儿吗?你没有!你永远也理解不了!”
“我虽然没有女儿,但我有爹,如果我爹出了事,我也会五内俱焚。但安伯伯,现在着急有用吗?你想想,兮兮被人绑走,最大的可能是什么?”
安大富握紧拳头,他当然知道,他身居京城首富多年,背地里有多少人嫉妒不已,还有多少人盼着从他身上捞一笔,一朝致富。上次四海节以后,盯着安家的人不知多了多少,但他一直觉得,自己可以掌控得住。
就凭安家的人脉和财力,谁又敢真的动这种歪念头?可他没想到,还真有人敢。
“安伯伯可以冷静下来听我说了吗?”见安大富不像刚才一般怒气冲冲,顾隽心头才稍微宽松了些。
安大富愤愤地折回家,屁股往椅子里一坐,一巴掌拍在扶臂上,声音把屋里伺候的丫鬟都吓了一跳。
顾隽挥挥手让她们退下,这才走过去,道:“安伯伯在商界这么多年,肯定听过类似的事发生。一旦报官打草惊蛇,对兮兮来说,绝不是件好事。”
安大富愤然不语,顿了顿,又抬起头:“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就坐在这里干等吗?”
顾隽想了想,道:“安伯伯,你现在立刻召集所有安家掌柜,让他们通知伙计,留意最近京城各个商铺的动静。”
安大富眉头紧皱:“什么意思?”
顾隽回道:“我想,如果绑走兮兮的人是对安家有所求,他一定不会伤害兮兮,反倒可能会对她有求必应。兮兮那么聪敏,一定会想办法通知我们的,所以,我要你留意最近有没有人到安家的各个商铺买兮兮喜欢吃的和用的东西,或者有没有什么异于寻常的事情。”
“你以为绑匪有那么好说话吗?你吃过的米还没我吃过的盐多,你知道什么?光是绑匪将人质折磨死的故事,我就听过不下十回了。你凭什么觉得他们会好好待她?”
顾隽自然不能说他已经猜到了绑走安兮兮的人,他只能说服安大富:“万一呢?即便是有一丝一毫的线索,我们也不能放过。”
安大富现在是六神无主了,不过仔细想,顾隽说的也有一点道理。那些绑架的人是求财,在没惹怒他们之前,想来不至于会虐待人质。
他当机立断地站起来:“我现在就去安排。你也给我继续想办法。这一次我听你的,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顾隽点点头。
刚回到浮香胡同,牙郎便找了过来,说顾隽交代的事已经查清楚了。
顾隽伸出手:“东西呢?”
牙郎摇了摇头:“没有东西,秦家现在在京城就只有一处产业,便是相府。”
顾隽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这怎么可能呢?除了登记在秦相爷名下的,你有没有查秦二公子名下的?”
牙郎拍着胸脯:“当然有,顾公子别以为你没吩咐我就不晓得,我们干这行当的见多了。一般让我们查这些的,那都是有利害关系的,自然要顺藤摸瓜,越详尽越好。别说是秦二公子,就是秦府的管事,我都查了个遍。”
“你方才说现在,你意思是,秦家之前不仅有这一处?”
牙郎左右瞄了两眼,这才小声道:“顾公子应该听闻前阵子相府前阵子出事的消息了吧?虽说圣上没有明发上谕,大部分老百姓也不甚清楚,但我们做这一行,最大的好处就是消息灵通。我听闻,秦相爷表面廉洁,其实背地里不知刮了多少朝廷的油水,本该是死路一条,圣上却不知为何,对他法外开恩。你想啊,他的事情都已经败露了,还不赶紧把能卖的都卖了,上缴朝廷,以求宽恕吗?”
看在是熟人的份上,再加上知道顾隽的出身,牙郎对他倒是没多大的防备,反而有些想交他这个朋友。
牙郎的话倒是让顾隽恍然大悟,他原本只是猜测的念头,现在倒是有了七八分肯定。看来,秦鑫绑走安兮兮,很可能是为了帮秦相筹钱。如果当真是这样,安兮兮的安全应该无虞。只是如果她知道秦鑫的目的,一定会很伤心吧?
顾隽想得入神,直到牙郎拍了一下自己才回过神来。
“顾公子还有别的吩咐没有?没有的话,我就告辞啦?”
顾隽想了想。
“我想请你再帮我查另一个人名下的产业。”
“叫什么?”
“杜施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