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卓远痛苦地想着,他有一个两岁的孩子要养,他的老婆没有工作,也没法工作,现在老娘也在他这里,每个月要交房租水电费,他法律顾问的工作在上海只有六千一个月,可怕的生计压力,如同饿极的猛兽在追着他狂咬!任卓只觉得一个头变两个大,他可怜的薪水,只够一家人省吃俭用的开销,他没有余钱来给母亲动手术,他现在特别能理解妻子棉棉的压力和痛苦,回想起她年轻时,如同雪花般洁白的脸蛋,以及丝绸般的披肩长发,还有如同花骨朵绽放一般的笑脸,任卓远的一颗心就如同烈火灼烧一般火辣辣的疼痛起来。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卓远才清醒起来,重新振作精神往家里走,不过,因为生活的压力,他的脚步像灌满了铅一般沉重。
走到家里,打开房门,房子里静悄悄的,他母亲躺在床上,棉棉和笑笑不在,任卓远放好公文包,对他妈招呼道:“妈,我回来了。”
老太太没有说话,只是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任卓远解开了脖子上的领带,向他妈躺着的床边走过去,对老人搭讪着继续问道:“棉棉和笑笑呢。”
老太太仍旧一说话。
任卓远感觉不对劲,走到床边,才发现他妈在哭,浑浊的老眼涌出泪珠,房间里没有开灯,借着窗外的天光,看到她的眼泪如同银丝一般一闪一闪的。
任卓远呆了呆,立马慌了,对他妈说道:“妈,你怎么了?”
他痛苦地在老人身边坐下来,老太太才快速地伸出手擦了擦泪水,眼青唇白,一脸菜色,对任卓远无力地说道:“卓远,妈觉得今天特别不舒服,妈——”说到这里,老人无助地看着任卓远,嘴唇颤抖着如同含了滚烫的热油,她沙哑的嗓子继续问道,“儿子,我是不是要死了?”
任卓远只觉得“轰”的一声,耳边仿佛响起滚滚雷声,剧烈的痛苦如同电流一般袭遍全身,他立马说道:“怎么会,妈,甲状腺这病的治愈率很高,不说百分之百,至少要百分之九十,我前阵子工作忙,明天,明天我就带你去医院看医生安排手术。”
与此同时,他的心里一个声音在吼道,不能再拖下去了,不能再拖下去了,如果再不送老人去动手术,他真是太不孝了!
这个时候,棉棉抱着笑笑走了进来,任卓远看到她,没好气地说道:“去哪了?”
棉棉愣了愣,她能感觉到卓远的情绪明显不对,她解释似地说道:“今天天气好,我带笑笑去外面散步了。”
笑笑看到爸爸,这个时候挣扎着从棉棉的怀抱里要下来,伸着两只胖胖的小手,冲着任卓远叫爸爸,棉棉亲了亲女儿,将笑笑放下来,笑笑摇摇晃晃地跑到任卓远面前,脆脆地叫了一声“爸爸——”然后小鸟似地扑进了任卓远的怀抱,卓远紧紧地抱着女儿,将脸孔贴在笑笑的脖子处时,他哭了。
笑笑长得很漂亮,白白胖胖的,就像杨柳青上画上骑着鲤鱼的小娃娃,可是他却没有能力给一家人幸福的生活。
不过男人怎么能哭,哪恨被天大的压力压死压碎,也不能哭,他立马擦干了眼泪,抬起头,站了起来,拿起公文包就往外面走。
棉棉又愣了愣,看到外面发黑的天色,她对已经走出门外的任卓远问道:“天色这么晚了,你去哪里,你吃饭没有?”
任卓远没有应声,步子已经走远了。
棉棉摇了摇头,走到婆婆面前,对她关切地问道:“妈,你好点没有?”
老人听说儿子明天就带她去看医生,心里已经有了希望,不再那么怕死了,与此同时,她也感觉自己的身体没有那么难受了,她点了点,挣扎着从床上半坐了起来。
棉棉看到老人好像精神好了一点,心里也宽松一些,对老人笑道:“你不要动,你想吃什么,你说,我给你做。”
老人便报了两个菜名,棉棉答应一声,去阳台改造的厨房那忙活去了,一会,房间里便响起煎炒烹炸的声音,香气如同轻纱一般,漫溢开来。
任卓远走出自家的小区,站在马路边上,心内一片茫然,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他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地胡乱走着,心想着,他妈要马上动手术,他必须立刻筹到这手术费。可是去哪里找钱呢?自己没钱,只能找人借,可是找谁借?
看到不远处有一处供人休息的长椅,任卓远只觉得自己走得累了,便走过去,在长椅上缓缓坐下来。他从包里拿出自己的手机,翻开手机通讯录,寻找着合适的借钱人。
这俗话说,“登天难,求人比登天还难。”想要开口找人借钱,谈何容易。
通讯录有四百多人,有从小学到大学的同学,有几个公司的同事,还有不少客户,起初任卓远翻通讯录时翻得还有些精神,可是渐渐的,他手指的动作慢下来,就像电影的慢动作,因为他发现虽然通讯录有四百多人,可是他能开口借钱,多半也能借成功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陈展鹏。
展鹏这个人吧,有钱,而且心地善良。